□托爾涅村·風車小屋
琉羿不曉得自己逃進這座風車小屋後經過了多少時間。
看向時鐘,說不定長針都還沒轉一圈。
但以琉羿的體感而言,感覺自己已經在這裡待了好幾個小時。
他直望著石造的地板與牆壁,傳到耳里的只有自上空而來的笑聲。
不知是否為單純的偶然,抑或是【魔諾庫瓏】帶來的異變使周遭環境也產生了某種影響,連吹進托爾涅村的風都停了下來。
所以他明明身在風車小屋裡,卻聽不到絲毫風車轉動的聲音。
「…………?」
不過,上空傳來的笑聲突然止住了。
那種『KYAHAHA』的笑聲,不再響起。
琉羿疑惑地想著「天上的怪物怎麼了?」。
是被誰制伏了嗎?還是飛到別的地方去了?
無論是何者,琉羿的周圍已沒有任何東西會發出聲音……於無聲的寂靜中,他動也不動地坐在地上。
在這片寂靜里,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感覺好像那個時候。」
在寂靜里,琉羿……回想起希吉瑪離開那天的早上。
◇
那一天,琉羿不知為何在天亮前就醒了。
在村裡的雞發出叫聲前就醒了過來,對琉羿而言也是頭一遭。
在還沒有任何人醒來的黎明前刻,無論是夜行性的鳥,甚至是蟲子都不再鳴叫……一切全籠罩在寂靜之下,彷彿世間萬物都尚在沉睡似的。
孩童房裡有兩張床,琉羿睡在其中一張,朱諾則睡在另一張床上面。朱諾睡得很熟,看起來沒有察覺琉羿已經醒來。
在孩童房的窗外,古靈蓋姆大大的身軀躺在房屋的腹地上。
但在窗外可望見的風景中,於房屋旁稍微隆起的丘陵上,有一位琉羿熟知的人物——希吉瑪的身影。
希吉瑪獨自佇立於丘陵上,似乎正望著黎明前的托爾涅村。
「…………」
琉羿不知為何有些在意,為了避免吵醒睡在旁邊床上的朱諾與隔壁房間的母親,他安靜地踏著步伐,走出家門。
琉羿一離開房屋,古靈蓋姆就睜開眼睛並靜靜地抬起頭,像是在問他「怎麼了?」。琉羿以手勢告訴它「別介意,你睡吧」後,就走到希吉瑪所佇立的小丘陵上。
爬上丘陵的琉羿向希吉瑪說起話來:
『繼父,你怎麼了?』
「……啊,琉羿。你起得真早,早安。」
希吉瑪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後,便向琉羿道早安。琉羿也回以一聲「早安」。
「那你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呢?」
「……沒什麼,只是想看看村子裡的風景。」
「?」
「我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年以上,卻從沒像現在這樣悠哉地眺望過村子,所以就想迎著這座村落令人舒暢的清風,並將這裡的景象烙印在眼裡。」
希吉瑪邊說邊俯視著村落,但黎明前的天空還很昏暗,琉羿就算想看風景,也只瞧得見村落的輪廓。
「看不見哦?到了早上再看不是比較好嗎?」
「哈哈,我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視物,沒問題的。」
希吉瑪說完,指向自己的雙眼。
「我身為騎兵,也曾騎著古靈蓋姆在夜晚的森林中賓士過。我記得那是與迷了路而跑進〈挪芝森林〉的〈UBM〉戰鬥的時候吧。」
「有發生過那樣的事呀?」
「是啊。那個時候不只有我,還有好幾位〈主宰〉在一起戰鬥,但對手十分強大。它看起來就只是只哥布林,卻比古靈蓋姆快,也比它強。而且若是追丟,它還會變成狼或蝙蝠等別種姿態來攻擊我們。我們戰鬥得非常辛苦,但總算是包圍住〈UBM〉,最後由月影……我認識的人打倒了它。」
「喔——!」
希吉瑪道出的回憶故事既簡潔扼要,又能挑起孩童的興奮情緒,讓琉羿也產生了十足的興趣。
「吶!還有其他類似的事情嗎!?」
「哈哈,有啊。我想想哦,還發生過這種事。我和法莉嘉結婚之後,久違地被同伴找了出來,結果居然是要去討伐那隻【三極龍】。」
「欸欸——!」
就這樣,希吉瑪和琉羿不停地聊著。
希吉瑪分享著他的回憶,琉羿又是吃驚,又是兩眼生輝地聽他說故事。
這一段父子間的對話,持續到了太陽升至天空的時刻。
「……啊,太陽升起來了。」
剛好說完某段故事的希吉瑪看向從東方升起的太陽,像是覺得眩目……又像是覺得可惜。
「繼父,你怎麼了?」
琉羿看到父親這般模樣後,如此問道。
希吉瑪看著琉羿的臉,像在思索些什麼,並開始說話:
「琉羿,我…………」
希吉瑪似乎想繼續說下去……但又閉上了嘴巴。
「繼父?」
「……琉羿,我、朱諾和古靈蓋姆……要暫時出趟遠門。」
「又要和〈UBM〉戰鬥嗎?」
琉羿大概是受了剛才的回憶故事影響,而如此詢問。
希吉瑪則搖了搖頭……
「不是。不過……是更為驚險的大冒險。」
「這樣啊!加油哦!」
此時,琉羿只是單純地覺得「好厲害」。
琉羿即使聽到父親要去冒險,他也很放心。
因為希吉瑪身為〈主宰〉,是不死身。琉羿認為無論發生什麼事,繼父都很快就會回來。
事實上,在希吉瑪敘述的往事回憶中,他也死了好幾次。
所以,琉羿在此時也不覺得擔心。
不過……
「……嗯,我會加油的。」
他看到希吉瑪明明在笑,卻隱約讓人感覺到軟弱的笑臉……
「…………」
『GLUWOO。』
當他看見載著朱諾的古靈蓋姆爬上丘陵的樣子後,就不明所以地感到不太對勁。
沒有任何怪異之處。
希吉瑪、朱諾和古靈蓋姆至今為止都是以三者一組的方式經歷過許多的冒險,如果又是要去冒險,理所當然會一起上路。
但是琉羿這時不知為何,對要前去冒險的他們產生了不安。
所以他抓住了希吉瑪的袖子,抬頭看著他的臉如此說道:
「你會回來吧!?」
琉羿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這樣詢問希吉瑪。
然而,難以言喻的不安驅使他問出了這句話。
希吉瑪被這樣一問後,微微有些維持不住臉色……但又露出笑容摸著琉羿的頭。
接著他以像是拚命壓抑住自己不要變成顫抖哭腔般的聲音,如此說道:
「嗯,我們一定……會回到這個家。必定……會回到你和法莉嘉的身邊。」
希吉瑪在這句話里貫注了強烈的意志……這一點琉羿也曉得。
「嗯……我知道了。」
所以,琉羿放開了希吉瑪的袖子。
相對地,他以一句話迎送希吉瑪。
「你慢走,繼父。」
「我走了。」
毫不特別,到處都可以聽到的話語。
向著要出門的家人所說的話語。
那就是在琉羿的回憶之中,與希吉瑪說過的最後話語……
◇
現在這間被寂靜所籠罩的風車小屋,就像是那一天的黎明前刻。
陽光照不進來,屋裡一片昏暗,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然而,琉羿思索著。
——那天早上並沒有如此地不安。
——那肯定是因為與家人在一起的緣故。
就在琉羿陷入這般沉思時……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在——我來救你啰——」
有別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喂——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在——在的話就出來吧——」
是某人尋找生存者的叫聲。
某人高聲向周圍呼喊著。
「已經沒事了——怪物已經不見了——快點趁現在逃走——」
這一句話,讓琉羿得以安心。他想,那陣笑聲再也沒有傳過來,果然是因為天上的怪物已經不見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