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序 趁處境安泰小憩片刻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流哲不哼太

錄入:kid

「喜劇和悲劇的共同特徵,在於其中有著無從逃避的命題。」

養父這麼說著晃了下身子,他屁股底下的椅子隨之發出了嘎吱聲。

「愈是無法逃避的重要命題,就愈會導向必然的歸結。觀賞喜劇之人必然發笑,觀賞悲劇之人則必然生悲。」

養父的口條比以前顯得進步許多,這不僅代表了他向拉撒祿講述過了足以增長技巧的大量話語,也代表他對於說明種種信條一事感到習慣了吧。

但說起來,在絕大多數的狀況下,拉撒祿都是裝出一副愛聽不聽的神情聆聽養父的話語。

「反過來說,這世上所有無從逃避的命題,都必然帶著喜劇性或是悲劇性。如果能客觀地看待出現在人生中的大小事,那肯定就能歡笑一生──或是陷入哭上一輩子的處境吧。」

「然後呢──」養父雖然說著探出身子,但由於他距離拉撒祿的距離比平時還遠,因此有些欠缺魄力。

「接下來才是重點。隨著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眼前的事實也會變化為喜劇或是悲劇。既然如此,那就算你在未來的人生路上遇上了難以躲避的橫禍,即使那充斥了再濃厚的悲劇元素,只要能一笑置之的話,就能將之轉化為喜劇。正因為身處悲劇之中,所以更要找出其中的喜劇。」

原來如此──拉撒祿雖然嘴上應和,但並不代表他理解了養父的話語。

說起來,對這個年紀的拉撒祿來說,所謂的戲劇也就只有喜劇和悲劇這兩種分類而已。即使被他當面說「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喜劇或是悲劇」,聽來也只會像是拿「這世上的人類都是男人或是女人」這種理所當然的命題故弄玄虛。

除此之外,在這個當下的拉撒祿還有著無法對養父的教誨認真以對的理由。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要是如你所說,這世上的一切都能分類為喜劇或悲劇,並該將尋找喜劇作為己任的話,那就代表我可以指著此時此刻的你大笑出聲嘍!」

這時的拉撒祿待在看守所。拉撒祿和養父之間隔著鐵牢,兩人是透過鐵牢的縫隙交談。

拉撒祿待在鐵牢之外,養父則是待在內側。

他在打聽過梗概後,得知了原委大致如下──一如往常地去賭場串門子的養父運氣不好,碰上了警方的臨檢,於是便以聚賭為由,被警方帶到了看守所。

即使光源幾乎照不進牢房裡頭,拉撒祿也知道養父露出了微微苦笑。他被留長的鬍子蓋住的嘴巴緩緩地動了起來:

「哎呀,雖說發笑固然重要,但被兒子嘲笑果然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啊。」

「是說無從逃避的命題又是什麼鬼啊?這是指我雖然帶了保釋金過來,但就算就這麼回家也沒關係嗎?」

「不不不,你聽我說,聽我說啊。人生就是該不斷地掙扎。嗯,由於人生不是戲劇,所以每每遇上大事都得拚盡全力,以免落入喜劇或悲劇的窠臼之中。」

也許是有些慌了吧,看到養父快嘴這麼說話,拉撒祿不禁指著他哈哈大笑。

在清醒的瞬間,他便理解剛剛看到的全都是一場夢。

那就像是在路上遇到了偶然重逢的老友一般,是一種相當神奇的感覺。拉撒祿•凱因德困惑了好一會兒,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回想起這段記憶。

而他的鼻子給了他答案。

空氣中帶著濕氣,還帶著輕扎著鼻腔深處的金屬臭味。雖然兩者的刺激程度僅是微乎其微,但由於尚未適應,鼻子對這樣的氣味格外敏感。

他在床上坐起上身,拉開了床幔。身子之所以冷得發顫,是因為他打著赤膊的關係。由於舟車勞頓,他昨晚似乎只把上衣脫掉,就這麼墜入夢鄉了。

他從床上伸手打開窗戶,溫泉街景隨之躍入眼帘。

「…………巴斯是吧。」

毫無疑問地,展露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正是度假勝地巴斯。

和帝都的氛圍差挺多的啊──拉撒祿掃了一眼街景,冒出了這樣的想法。該怎麼說呢,有股與現實脫節的氛圍充斥在空氣之中。

這肯定是因為住在鎮上的人數相當稀少的關係吧。

雖說巴斯從古羅馬時代就以溫泉治療而出名,但幾經衰退之後,一直到了這個世紀才迎來最大規模的發展。

將目光掃向街道的話,就能發現走在路上的都不是這裡的居民,而是造訪這裡的外地人。人們的階級從貴族到庶民皆有,這些或為溫泉療法、或為拓展人脈、或為賭博前來的人潮,終究只能算是訪客,而不是居民。

和居民相比,訪客的步伐及生活方式都有著極大的不同。像這樣從建築物的三樓朝下望去,就能感受到彷佛連時間流逝的速度都與帝都大相徑庭。

由於天空有著常年籠罩的雲層,此時還下著小雨,因此整個世界都像是被一片薄膜包覆了似的。

(感覺就像是誤闖到了舞台上頭啊……)

拉撒祿眺望著眼下的風景,愣愣地想像起許多人「生活著」的帝都和許多人「造訪著」的巴斯的性格差異。

這時,房門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他原本打算下床,但最後打消了念頭。嫌麻煩的心態佔了上風。拉撒祿維持著坐在床上的姿勢,再次淺淺地閉上眼睛打盹。

交託給睡魔處理的弛緩思緒,捕捉到了接二連三響起的咚咚敲門聲。待敲門聲的總數超過二十之後,隨即轉為了扭開門把的聲響。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鎖門。

「…………」

傳來了微弱的呼吸聲,以及某人踏入房內的氣息。輕巧的腳步聲從身後小步且快地靠了過來,最後在拉撒祿的正後方站定。

對方之所以會僵住了幾秒,大概是因為拉撒祿裸著上身的關係吧。拉撒祿迷迷濛蒙地想像著少女的褐色肌膚泛出了鮮明紅潮的模樣。拉撒祿打赤膊的姿態雖然不算罕見,但她似乎還是無法習慣。

她繞到了身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雖然明白對方遞出了寫好某些訊息的木板,但因睡意顯得茫然的雙眼卻讀不出任何文字。即使如此,那行深深刻劃在木板上的文字,拉撒祿就算沒有刻意去看,也猜得出大概的內容。他以昏昏沉沉的口吻問候道:

「哦,嗯,早啊。」

看來寫在木板上的確實是早上的問安語。少女點了點頭,接著拾起了拋在地板上的襯衫和外套。

拉撒祿接過了衣物,以笨拙的動作試圖穿上,卻是怎麼樣也穿不好。雖然知道扣錯了鈕扣,但就連重新扣好的氣力都無法湧現。

過沒多久,少女繞到了他的身前,為他重新扣好了鈕扣。她的手指動作之所以顯得靈活,想必是因為拉撒祿上個月卧病在床時,持續受到她照顧的關係吧。

到頭來,拉撒祿一直到在少女的協助下穿上外套,喝下用來驅除睡意的紅茶,並讓她用梳子梳理過頭髮時,意識才變得清晰起來。

這時,不知何時走入房間的另一人輕輕地敲了他的頭。

「欸,別給莉拉小姐添這麼多麻煩啦。」

這道輕微的疼痛感,總算讓宛如蜘蛛網般在腦子裡盤據不去的睡意徹底消失。

拉撒祿沒理會眼前的人物,而是先轉頭望向自己身後的人影。他眨了幾下眼,令視野變得清晰後,再次開口問候:

「嗨,早啊,莉拉。」

站在那兒的少女名為莉拉。

她是從外國被擄來的奴隸。雖然拉撒祿之所以會買下她,純粹是為了替當下的難題解套,但她現在確實已經完全融入了目前的生活,甚至連褐色的肌膚都變得明亮有光。旅行帶來的疲憊感似乎沒有嚴重到顯露在她的臉上,這令拉撒祿暗自感到放心。由於莉拉經常逞強,把疲憊和染病的狀況藏在心底,因此他得多加留意,很是麻煩。

莉拉看著第二次道早的拉撒祿,露出了微微一笑,但沒有從喉嚨中發出話聲。

「…………」

在接受奴隸教育的過程中,她的喉嚨被灌了葯,灼燒到無法言語的地步。沒有回話的她放下梳子,舉起了擱在身旁的木板。

『您早。紅茶、續杯、嗎?』

寫在木板上的文字,已經遠比拉撒祿剛教導時還要流暢許多了。她似乎也對這樣的進步感到開心,最近練字的時數也直線攀升。

拉撒祿在喝乾最後一滴紅茶後,搖了搖頭。

「不,先這樣就好。」

「是說,你們兩個每天早上都是像這樣互動的嗎?」

他將視線拉回前方。站在面前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