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自己所擁有的魔法。
討厭能看到未來的自己。
也討厭授予我這份力量的神。
但是,我唯一感謝神的就是——
這個令人嫌惡的魔法,將我與他的「命運」締結在一起了。
醒來時,我站在一個昏暗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寬敞房間中。
腳下是昂貴的地毯。
頭上是吊燈。
環顧四周,可以見到四處散落著瓦礫,原本應該是窗戶的地方只剩下幾個大洞,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一片漆黑。
我心中並沒有湧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疑問。
我為了不漏看眼前任何狀況而死命集中精神,於是在目前所待的房間中央,見到了兔里與亞爾格先生的身影。
亞爾格先生看起來非常疲累,他倚著劍望著兔里。
兔里則背對我站著,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真是個傻瓜。』
『……』
『如果後悔的話,為什麼沒有更早發現呢?明明已經擁有想要的東西了,卻打算放棄它,這難道不是你自己想這麼做的嗎?』
他在跟誰說話呢?
從我站著的地方,看不見兔里講話的對象。
兔里已遍體鱗傷。
他所穿著的團服雖然沒有破損,但是卻沾滿煤灰,顯得非常骯髒。
他的臉上從太陽穴至下巴有著血痕,似乎是歷經了一場激戰。
『——』
兔里在說了什麼之後,便走近眼前的某人身邊,接著蹲了下來。
我能稍微看到兔里前面的人。
因為四周一片黑暗所以使我無法清楚看到對方的臉,但是在那短短一瞬間,能見到對方扭曲嘴角,露出銳利的尖牙。此時,我的視野劇烈搖晃。
『兔里!快躲開!!』
我大喊著,並試圖奔向前方。
同時,那個靠著牆壁的人,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一把類似短劍的東西,刺向兔里。
『竟然!?』
從背後看不到他是否被刺中。
但是我卻見到兔里的腳邊滴滴答答地淌落著鮮血。
下一瞬間,我的視野變得模糊。
眼前景象與我漸行漸遠,宛如即將陷入沉睡似的。我不禁伸出手來,但是卻已經來到即使伸手也無法碰觸的距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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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里怎麼了?
他受傷了嗎?
他不要緊吧?
他還活著對吧?
我又要……再次變成孤零零一個人嗎……?
我不要再獨自一人……
令人膽寒的想像在我腦中瘋狂打轉,我不禁愈來愈害怕。
我的夢總是像這樣,無視我的意志,只讓我看到一些畫面後便擅自結束,並不會映出之前或是之後的畫面。
插圖p016
若兔里不在的話,我或許會再也振作不起來。
他如果只是一般的治癒魔法使,我還不會這麼想。
我在和兔里一起旅行時深深感受到了——
與他在一起時的安心以及不須偽裝自己、能敞開胸懷真心交流的幸福。
與他在一起時,我就不會覺得不安。
也一點兒都不會感到過去獨自一人時所感到的寂寞。
我深深感受到這是多麼美妙又多麼幸福的事。
我不想再放開這份幸福。
但是、但是……我為什麼會見到他被刺中的未來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不會預知魔法。
因為預知魔法,所以媽媽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過,因為有預知魔法,所以我才能與兔里相遇。
夾在不願承認的現實與未來之際,我陷入苦惱之中。
自己只是能看見未來,卻無法改變,讓我不禁感到十分不甘……
媽媽是否也曾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呢?
不得不堅強面對無法抗拒的現實與無法避免的未來——
不得不屈服毫無道理可言的命運……
***
「欸?你夢到我被刺中?」
「嗯。」
在離開路克維斯後過了一周,天瑚一大早便臉色鐵青地道出預知到的未來。這足以令之後的旅途充滿不安啊。
「被刺中……被你嗎?」
「我才不會對兔里做那種事呢……還是說你覺得會呢?」
「我怎麼會那樣想呢!?」
見天瑚冷冷地盯著我看,我趕緊慌忙否定,並思忖著剛才她所說的預知內容。
天瑚的預知內容一定會實現。
她自己不親自出手的話,未來便絕對不會改變。
像當初她催促我協助迴避王國毀滅的未來時一樣,除了特殊狀況外,未來是無法改變的。
「天瑚大人,這是真的嗎?」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是不會是很久以後的事。」
聽見牽著馬的亞爾格先生這麼一問,天瑚回答道。
「被刺中哪裡呢?」
「……不知道,但是我想是肚子附近。」
被短劍刺中腹部啊。
「感覺很痛呢……」
「……嗯。」
「……」
「……欸,你的感想只有這樣嗎?」
「欸?」
畢竟只是肚子被刺而已,事到如今已經不會令我覺得害怕了啊。
我在林格爾的森林與巨蛇搏鬥時,曾有過更慘痛的經驗,而即使被刺中,也不過是被短劍刺中,沒有被刺中要害的話,便能立刻治好並加以反擊。
老實說,團長的拳頭還比較痛。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是劍上塗有劇毒怎麼辦!」
「用治癒魔法就能治好了啊……」
我在跟那條蛇纏鬥時也體驗過中毒了,不會有問題的啦。
「也有流血啊……」
「大概多少?」
「……一點點。」
一點點的話就跟擦傷一樣了啊。
「那就沒有問題了。」
「……」
「等等,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啊。」
被人用「這人在說什麼瘋話啊」的眼神看著真讓人吃不消。
「兔里大人,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呢。天瑚大人所說的狀況,表示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被卷進什麼麻煩里啊。」
聽到在一旁聆聽我們對話的亞爾格先生這麼說,我點了點頭,說道:
「是呢……天瑚,不能像那時候一樣改變預知嗎?」
我詢問天瑚,她卻朝我搖了搖頭。
那就表示我無論如何都會被短劍刺中了呢。
「要趁現在鍛煉腹肌嗎?不對,在被刺中前打斷它?那乾脆痛扁一頓要刺我的人不是更快?天瑚,你覺得呢?」
「就說這是已經確定的未來了啊,為什麼還想要顛覆它啊……」
即使這是確定的未來,我還是想儘可能去做些什麼啊。
儘管徒勞無功,也總比什麼都不做,事後後悔來得好。
「總之就是訓練了。布魯林,你也要做嗎?」
「嘎!?」
「這樣啊,你也想一起做啊。」
真不愧是我的搭檔。
布魯林因為能和我一起訓練所以顯得很開心,邊走邊毆打我的腿,我則笑著看向天瑚。
「呣呣呣……」
「怎、怎麼了,兔里?」
我從以前就認為——天瑚似乎太瘦了,想到這之後的旅程,趁現在鍛煉身體或許比較好。
「天瑚也一起吧。增加肌肉的話,在緊要關頭時可是能派上用場的喔。」
「欸,我才不要。」
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嫌惡。
見到天瑚擺出明顯拒絕的模樣並與我拉開距離,使我受到不小的打擊。
而布魯林依然毆打著我的腿。
亞爾格先生則溫柔地笑看我們的互動。
雖然說有令人不安的預知,但是我們的旅程依舊和平地往前進。
***
晚上,我們在路邊圍著火堆休息。
天色變黑之後,便只剩月光可以倚靠,魔物活動狀況也會變得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