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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新鮮喔。欸,阿勝,我穿這樣好看嗎?」
「好看好看,很適合你。」
勝己穿上白袍,敷衍地回應興奮無比的由香里。
「由香里,不要再問了,你從剛剛到現在已經問過幾百遍啦。」
翼走在前面幾步之處,回頭說道。他雖然也披上白袍,但尺寸不怎麼合身,下襬長到快拖地。
怎麼看都是翼醫生穿白袍比較新鮮──勝己在心中下評語。
「有什麼關係,我難得穿護士服,讓我興奮一下嘛。」
由香里像個芭蕾舞者,靈巧地轉一圈。
成功阻止山田商業大樓爆炸過了兩天後的傍晚,勝己、翼和由香里一同走在東京都內的某間綜合醫院裡。
「你不要太引人注目喔,到時候被發現我們不是這間醫院的人就完蛋了。」
「不會啦,醫院這麼大,醫護人員一定很多,不會有人因為遇到生面孔就起疑。」
由香里要碎碎念的翼放輕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用刻意引人注目啊。」
「哎呀,真要說的話,是你比較顯眼吧?簡直就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那是你跟小黑借來的白袍嗎?」
「對啊,也只能跟他借了,畢竟我是精神科醫師,不需要穿白袍。說到尺寸不合這點,你自己不也一樣?」
翼指著由香里的胸口,那裡確實很緊繃,扣子都快爆開了。
「嗯,這套護士服是向小真借的,身高剛剛好,就是胸部太緊。哎呀,阿勝,你是不是很在意?」
勝己被由香里調侃,急忙收回飄向豐滿胸前的視線。
「這些話請不要讓真美小姐聽到,她會沮喪的。」
「小真是清純型的女生,大可不用在意胸圍嘛。哦,對了,抱歉岔題,阿勝,你有沒有看到龍之介的項圈?我去借這套衣服時,小真在找它呢。」
「那隻貓的項圈不見了嗎?」
「好像是喔,聽說那個項圈是特製的,昨晚不見了。」
「那隻貓基本上不是只會待在咖啡廳或五樓的居住空間嗎?應該不難找吧?」
「是呀,但就是找不到,所以小真很傷腦筋呢。小翼,你有沒有看到?」
「我哪知道?」翼一副不甘己事的態度。
「也是喔,小翼忙著照顧美鈴,哪有閒情逸緻管龍之介。」
由香裡面露竊笑。
「不是啦,到底要我說幾遍。」翼把頭撇開,加快腳步。
「少來,你真是個害羞鬼~對了,美鈴的精神似乎恢複得不錯呢,自從那天晚上拆除炸彈後,她感覺有活力許多。我本來擔心她會因為差點被綁架而身心受創,幸好最後沒事,照這情形恢複下去,記憶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所謂的恢複記憶,等於是要她想起家人過世、只剩她存活下來的痛苦回憶。」翼悄聲低語,並未回頭。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正因為是重要的人,所以更要想起來呀。剛開始或許會很痛苦,但跨越之後,就能再度向前邁進。」
由香里流露哀傷的笑容。
「你說得太輕鬆了,人不是那麼容易振作的生物,我是精神科醫生,至今看過太多案例,許多人無法承受創傷,因此發瘋。心靈一旦徹底崩潰,再也無法藉由外力治好……哪怕你能看透那個人的心也一樣。」
「或許吧,但我相信美鈴不會崩潰。即使知道真相,她也能重新振作。」
「你憑什麼一口咬定!」翼停下腳步,猛然回頭。「你很了解美鈴嗎?」
勝己暗吃一驚,他從來沒看過翼如此情緒失控的模樣,而由香里只是溫柔地微笑,直視著翼的雙眼。
「總、總之,我們先找到那間病房吧。」
勝己忍不住打圓場,見翼沉默地轉身,繼續在走廊上前進,他才輕聲吐氣。
「話說回來,美鈴真不愧是技術人員,一下子就做出神酒醫生拜託的東西。」勝己尋找別的話題緩和氣氛。
「就是說呀,她看起來那麼溫柔賢淑,拿起烙鐵焊接電路板卻格外有魄力,真讓人大開眼界。」
由香里跟上話題,翼卻毫無反應。
「不過,神酒醫生要她做『那個』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反正一定沒好事。你也看到他委託美鈴做東西時的表情了吧,跟小屁孩有什麼兩樣?」
「是啊,心裡有話,幹嘛不明講呢?」
勝己和由香里閑聊到一半,前方的翼突然停下來。
「你們到底有多少廢話可聊?到了喔。」
翼指著眼前的個人病房,門上掛著「622」的牌子。
「那位真鍋信二就住在這裡。」由香里輕聲說。
住在這間病房裡的人,是第一起爆炸案發生時,被暴風吹走而身負重傷的警衛。昨天神酒與櫻井碰面,以他們現有的情報做為交換條件,取得真鍋信二在此住院的消息。
「真鍋先生,打擾了~」
由香里敲敲門板推開門,朗聲進入病房,勝己和翼尾隨而入。
「啊,你好……」
一名青年躺在床上看雜誌,對他們點頭致意。他的右腳打上厚厚的石膏,自天花板垂下的繩子吊起右腳。
「您好,我是精神科的護士,名叫夕樹。這邊是精神科的筑紫醫生與催眠治療師雨宮醫生。」
由香里順暢地說出之前決定好的假名和職稱。
「請問……精神科的醫生找我有什麼事?」
真鍋被由香里的氣勢壓制,望著勝己他們的方向。
「咦,您沒聽說嗎?是主治醫師拜託的,他是骨科的……」
由香里食指貼著唇瓣,靠近真鍋的床側。
「你說藤本醫生?」
「對對,藤本醫生。抱歉,我不太擅長記人名。藤本醫生說您被捲入暴風、過度驚嚇,所以記不太清楚事發的經過,對不對?」
由香裡帶起話題,這件事也是從櫻井那裡聽來的。真鍋輕聲說「是」。
「藤本醫生拜託我們,使用催眠療法幫助您恢複記憶。」
「催眠療法?那是催眠術嗎?」真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
「是的,我請精神科的筑紫醫生為您說明。醫生,麻煩你。」
勝己在由香里的提醒下靠近病床。
「您不用擔心,催眠術聽起來或許很可疑,但它是確實受到醫界認可的醫療行為,和電視上表演的催眠秀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它只是讓病患處於放鬆狀態,引導出殘留在潛意識當中的記憶而已,沒有任何危險性。」
「哦……這樣啊。」真鍋稍微放鬆表情。
他們這次擬定的計畫是先派出由香里主導話題,讓對方相信勝己是精神科醫生,接著由勝己保證催眠療法的安全性,使真鍋對翼產生信賴感。
「還有,本院的催眠療法將由國家級的有照催眠治療師──雨宮醫生為您進行。」勝己介紹翼。
真鍋看到翼的娃娃臉,以及那身快要拖地的白袍,臉上再度籠罩不安。翼看出他的想法,眉間的皺紋加深。
「別看雨宮醫生外貌年輕,有張娃娃臉,他可是相當資深的催眠治療師,目前已經累積了為上千人看診治療的經驗。」
「沒錯,他只是長了張娃娃臉,其實是一名實績顯赫的醫生喲,下周還要遠赴美國參加學術研討會,發表關於催眠療法的演說呢。」
勝己和由香里急忙隨口搪塞,努力不讓真鍋起疑。兩人「娃娃臉、娃娃臉」地說個不停,害翼的眉頭越皺越緊。
「那個『催眠療法』有沒有副作用呢?」
「幾乎沒有,一旦成功,就能幫助你想起事情。」
翼走到病床邊,制式化地回答真鍋的問題。
「可是我並沒有真的喪失記憶,只是有點混亂,細節想不起來……」
「催眠療法能夠喚醒你下意識看到的情景。重新回憶那一夜的經過,可以幫助你察覺之前沒注意到的細節,進而找出與犯人相關的線索。」
「……如此一來,就能抓到放炸彈的兇手嗎?」
「沒錯,兇手一旦落網,或許能阻止其他人受害,你將是協助破案的大英雄。」翼緊盯真鍋的雙眼,語帶挑釁地說:「你想當英雄嗎?」
真鍋神情緊繃地舔舔嘴,緩緩開口:
「想!」
「看到嗶子飛出窗外後,我也急著向外逃,一出去豬原便對我大叫,我還來不及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