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參 十六夜之神

原本已形同觸礁的婚禮派對場地,在意想不到的助力下得到解決。當我和深町決定不再跟擔任總召的津守扯上關係後,這堅持果然奏效,婚禮派對的準備工作得以平穩低調地進行。如今已是距離派對只剩一周的星期日夜晚。

「啥?」

「就是司儀啊,司儀。」

店裡打烊吃過晚餐後,收拾完畢已過了八點。周日還得工作的深町在回家途中順道來訪,卻說出意義不明的話。所謂的司儀到底是什麼?深町看著皺眉歪頭的我,打開她帶來的啤酒繼續說下去。

「這還用說嗎?就是這次的婚禮派對啊。反正擔任司儀的事就拜託了。」

「拜託誰?」

「正在和我說話的人是誰?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深町露出吃驚的表情反問,但這應該是我要說的台詞吧?婚禮派對為何要有司儀這點已經讓人很疑惑,而且居然還要我來擔任,真是越來越搞不懂。我說著「等一下」打斷她的話,要她解釋一下。

「因為……」深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喝了口啤酒繼續說。「派對上不但有切結婚蛋糕的儀式,角田也說要和樂團的夥伴一起唱歌。如果不設個司儀來主持,整個流程不就會拖得很長嗎?」

「喂!」

「怎麼了?」

「角田要唱歌是什麼意思?」

他身為新郎,不就是要乖乖坐在位子上嗎?聽我驚訝地這麼問,深町便解釋角田要跟樂團的夥伴一起發表曲子,而且聽她的語氣,好像是很早以前就已經決定好的。可是,角田組樂團擔任主唱這件事,我是第一次聽說。

說起角田,在我的印象中就是個短小精悍、長相像猴子的傢伙,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的人會組樂團。

「他的才華好像是大學時才開花,唱得還不錯喔。」

「那個角田竟然會……」

「總而言之,要先切結婚蛋糕,再來是角田唱歌……啊,後面還有西村的公司同事要表演魔術,接著是馬場老師……哎呀,就是我們網球社的顧問啦,他說要講些祝福的話。你也知道小馬他就那樣嘛,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但西村也很難拒絕老師……」

「等等!」

「又怎麼?」

「難道這些……全都要由我來掌控嗎?」

好不容易才搞定派對的場地,結果只有輕鬆一下子而已。我有預感她這次又要把新的燙手山芋丟給我,因而毫不客氣地對她擺出臭臉。而且追根究柢,我都已經告知自己不打算出席,居然還要我來當司儀?我不但無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而且,我不是說過我本來就不打算參加派對了嗎?」

「你不是說你會幫忙?」

「我指的是類似聯絡大家或事前準備之類的,這種在幕後打雜的工作。」

「司儀也是打雜的工作之一啊。」

「跟當天有關的一概不接受,我拒絕!」

如果此時不用明確的態度斷然回絕,事情就會變得很糟糕。我懷著這般預感氣急敗壞地拒絕,深町則用像在打量般的眼神看著我,將啤酒一飲而盡,然後翻了翻塑膠袋又拿出第二罐啤酒,感覺像在思考要怎麼出招。為了讓她徹底放棄這個餿主意,我嘗試從別的角度跟她談判。

「聽好了,你冷靜想想,你覺得我這樣的人真的能當司儀嗎?我可是幾乎沒有在眾人面前講話的經驗呢。」

「可是你的得獎感言不就講得很好嗎?」

「不要再挖別人的黑歷史!」

聽到她舉出我人生中論難堪程度可排進前三名的回憶,我不禁扯著嗓門抗議。可是深町只是聳聳肩,用輕鬆的語氣說了聲「抱歉」。她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態度讓我焦躁起來,繼續說道:

「雖然自己不想這麼說,但我一直都過著連社會人士都稱不上的日子,這樣的我是無法勝任司儀的,更何況還是別人人生大事的司儀。再說,角田跟西村應該也不會贊成吧。」

「他們兩人都說很好啊。」

「嗚……讓津守當總召也是,那兩個傢伙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婚禮啊?稍微認真考慮一下吧!」

深町看我發脾氣,就安撫說:「好啦好啦~」然後又說她肚子餓了,要我幫她做點吃的。我邊嚷著「晚餐已經吃完了,沒什麼東西」,邊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向冰箱。

總之先把吃剩的紅燒馬鈴薯豬絞肉放進微波爐加熱,至於其他的……我問她炒香腸可不可以,深町回答:「什麼都可以。」剛好燙白花椰菜也有剩,我就拿來跟香腸一起炒。

我拿出平底鍋,放入切有刻痕的香腸,接著對身後正夾起紅燒馬鈴薯豬絞肉的深町繼續說:「再說,我的樣子本來就不適合公開亮相。這種事應該找女性來擔任比較適合吧。你來做不就好了嗎?」

「可是我必須拍照啊。」

「角田或西村的朋友呢?都沒人了嗎?」

「會樂意接受的人倒是有一個啦……」

那麼,找那個人就好了──當我正要開口時,突然回過神來閉上嘴巴。我拿著平底鍋回過頭,眯起眼睛看向深町問:「是津守?」

深町露出自虐的笑容回應:

「他會一口答應喔。」

「根本已經看得到結果了啊!」

會樂於接下司儀這種工作的,除了以此為業的人,大概就只有津守吧,但這樣絕對行不通的。既然都能預見會造成什麼後果,最好連提都別對他提。我們把津守這個總召排除在外後,事情好不容易終於能順利進行,我可不想再招來不必要的混亂。

「那就花錢請專業的司儀吧!」

「這樣不行啦,不覺得很無趣嗎?」

「既然角田和西村都叫津守當總召了,代表他們對婚禮根本不講究,所以,即使無趣也不要緊。」

在說什麼專業司儀很無趣之前,應該先好好檢討讓津守當總召一事才對。就算現在場地是搞定了,但一想到自己當時被迫找場地找到快胃痛,我才聽不進那種意見。

我哼了一聲說完,低頭查看香腸煎得怎樣,再把白花椰菜放進平底鍋,先稍微灑些鹽,又灑上大量現磨的胡椒。味道清淡的白花椰菜跟黑胡椒很搭。將炒好的香腸花椰菜移到盤裡後,我灑上帕馬森起司端給深町。

「話說回來……」等我洗好平底鍋、坐回椅子上後,大口吃著香腸的深町又問道。「和花跟犀川先生人呢?」

「他們在店裡。好像是周末時把存貨都用完了,兩人正忙著訂貨。」

「受歡迎也很辛苦呢。下星期還要做結婚蛋糕耶,不要緊嗎?」

「她說她會盡量想辦法,而且……」

我還沒說出「江崎也會來幫忙」,深町見我表情變得僵硬,就應了聲「喔」。

「江崎他……」她嘴角浮現像在嘲諷的微笑,繼續說道。「會來幫忙嗎?」

「……好像會。」

說到這裡,我不禁臉色一沉。深町狀甚無奈地看著我,用筷子夾起白花椰菜咬一口,聳了聳肩問道:

「你不喜歡江崎嗎?」

「沒有。」

「江崎是個帥哥,性格爽朗,不但很會做菜,看來也滿有生意頭腦,跟和花很相配。」

「……他們果然又複合了嗎?」

既然很相配的話,果然會舊情復燃吧?我心跳加速地詢問深町,她卻只是歪著頭,說自己還沒有問過,我就拜託她幫我確認。

「你自己去問她不就好了嗎?」

「我沒辦法啦。」

「怕被和花討厭,所以才不問嗎?你的戀妹情結還真嚴重耶。」

我想起之前也被津守笑說有戀妹情結,便皺起眉頭加以否認,不過深町看來是聽不進去的。深町跟津守不同,與和花同為女性,如果由她來代述和花的心情──雖然那完全是深町個人的看法──聽起來更為刺耳。

「我說啊,和花可不是十八歲,而是二十八歲喲。如果她是沒有男友而遲遲不結婚就算了,現在只不過是她的前男友出現,你就嫌成那樣,究竟是為什麼啊?」

「我沒有嫌他!不是這樣的……」

我雖然這麼說,但又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情,只好陷入沉默,深町則用像在窺伺的眼神看著我。吃完炒香腸後,她放下筷子,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

「我明天還要上班,差不多該回去了。」

見深町拿起包包站起來,我就說要送她,也一起走出家門。走向公車站的一路上,我滿腦子都在想和花跟江崎的事。

我不是不知道,要是考慮到和花的幸福,就應該在一旁溫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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