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特海姆的惡魔們被殘殺殆盡,黑死龍受了致命傷後過了十分鐘。
察覺異狀的遊子、麻梨果與艾瑪學姊趕到中央廣場來,我和栞里向她們說明事發經過後,遊子一臉蒼白噤口不語,艾瑪學姊義憤填膺,麻梨果則垂頭喪氣地說:「我以為愛洲學姊不是那種會殺害毫無抵抗力的居民的人」。
「黑死龍會怎樣呢?難不成就一直保持現狀……?」
遊子吞吞吐吐地問我。雖然她沒有龍族相關的知識,但還是察覺黑死龍應離大限不遠了。
「我現在正在想該怎麼辦,雖說這是致命傷,但它還沒死去,或許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它。」
我奮力地絞盡腦汁。
不是因為可以締結同盟關係,並非有所圖謀。
而只是不想讓這隻龍死去。
就只是這樣而已。
「用《祝福》技能讓它回覆呢?」
「艾瑪學姊抱歉,但那是沒辦法的,黑死龍是司掌死亡的龍……而《祝福》是賦予生命恩澤的技能,所以《祝福》對它而言,反而會是最致命的一擊。」
「OH……雖不想讓它死,但也無法回覆,真是進退兩難呢。」
「黑死龍現在所面對的『死亡』,正確來講應稱作『終焉』,因為它平時便是一個已『死亡』的生命體,所以接下來它所要面對的則是『終焉』,是一種絕對的終結──雖然很繞口,但那對黑死龍而言,才是真正的『死亡』。」
「唔唔……這是哲學呢……」
「那麼我們無法幫它了嗎?就算有柏木學長的知識也不行嗎?」
麻梨果悲傷地眯起眼睛。
「我無法馬上想到……但或許還是有什麼方法的。」
「但是好像沒什麼時間讓你想了啊!?它已經這麼虛弱了!」
「若只是爭取時間,我倒是有辦法。」
我單膝跪在黑死龍身旁,伸出右手。而黑死龍則察覺到我接下來想做的事,靜靜地闔上雙眼。
「《吸收》嗎?此技能能將吸收之物保存在吸收當時的狀態,確實能將即將死去的肉體保存於瀕臨完全消滅之前的狀態。」
「是的,在找到治療方法前,就請你待在我體內了……可以嗎?」
「反而是吾想問汝,一次可《吸收》之生命僅限一個,只要汝體內有吾,便無法使用此兩項技能,這樣可好?」
「不好的話,我就不會提出這個建議了。」
「呵……老好人。」
黑死龍笑了笑後,便動也不動,表示一切就交給我判斷了。
我將右手放在黑死龍的額頭上,說出技能名稱:
「《吸收》。」
隨著一道光芒,黑死龍的肉體,以及那些被砍得七零八落的肉片,紛紛變化成粒子。
粒子又化為漩渦,被吸進我的掌心之中。
──這樣就暫時迴避黑死龍的死亡了,雖只是迫不得已的爭取時間之法,但只要得救的可能性並非為零,就還不用感到絕望。
我站起身來,轉向艾瑪學姊。
「御陵學長也不見了嗎?」
「去看過房間後,發現不只KOTONOHA(琴葉),連ANAN都不見了,雖不知道兩人是否都跟這場大屠殺有關……」
「這樣啊……不論如何,都無法相信他們了呢。」
我的右手顫抖,無法遏制心中怒火。
她裝出一副關心栞里的模樣,卻做出這種殘忍的行為,若那是琴葉的本性,我是絕對無法原諒她的。
栞里、遊子、麻梨果與艾瑪學姊也紛紛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似乎對眼前的光景都有些自己的想法。
此時。
嗚──喔……喔喔……
耳邊傳來一道風吹過洞穴般的詭異聲響,我花了五秒才認知到這是聲音。
一回頭,眼前便是刺眼的光芒,使人不禁閉上眼睛,我在閉上眼睛之前,好似看到深紫色的光。
方位是聚落之外。
在那裡有什麼東西正發出強烈的光線。
──紫色的光……?
我腦中冒出一個疑問。
話說回來,琴葉在殺死惡魔和黑死龍後為什麼要逃走呢?
不對我們出手,只殺害這個聚落的居民後便撤退,這個行動背後到底有什麼意義?
她的目的是什麼?擄走栞里不就是她的目的嗎?那為什麼又完全不對栞里出手,只殺害了托特海姆的居民呢?
還有這道光──
「這樣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我知道敵人的目的了。」
我獨自低喃。
敵人的目的──是殺死栞里。
†
愛洲琴葉面前矗立著一道巨大門扉。
彷佛用無數屍體裝飾、旨趣低劣的門正半掩著,從縫隙中透出紫色的強光。
門邊被巨大的手指所抓住,它硬生生地要推開門,進入這邊的世界之中。
召喚門。
以居住在托特海姆的大量惡魔為人身獻祭,意欲召喚偉大亡骸之王。
予吾以血──
予吾以血──
予吾以血──
予吾以死──
予吾以死──
予吾以死──
無聲之聲如此訴說。
受濃郁的鮮血與死亡香氣所吸引,當『那個』現身於這個世界時,將有更多死亡散佈於這片大地。
愛洲琴葉注視著這道光景,她的眼中並無生命的火光閃耀,彷佛失了魂似地虛無空洞。
琴葉後腦勺處也有道微微湛動的光芒,反射著召喚門所放出的強光。
那是一條極細的線,肉眼幾乎無法辨識的細線連接在她身上。
那條線通往附近的教會之中。
當然,托特海姆的教會並非對神奉上祈禱的場所,而是崇拜地獄魔王的教會。
細線通往教會內部,直到祭壇。
不,正確地說,應是通往靠著祭壇站著的一個人物。
那是一名外表年幼的少女。
她的髮絲缺乏色素,看起來十分薄倖。
蒼白的肌膚毫無血色,眼中是一對紅色的瞳仁。
頭上戴著附有貓耳的連帽,被召喚來這世界之前明明是八月,但她卻圍著圍巾,遮住嘴巴。
而更奇妙的是,她的雙手套著腹語布偶。
右手是像天使一般純白的兔子布偶,左手則是黑漆漆的野狼布偶。
她是學生會副會長•人形館伊美。
「嗯哈哈──!小伊伊你好殘忍啊!竟然趁擊劍少女有點被信賴的時候,讓她胡作非為地大鬧一場!嘁嘻嘻!」
野狼布偶•小狼發出低俗的笑聲。
而兔子布偶•小美立刻出聲勸諫。
「小狼,不可以講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啦!小伊伊她只是為了深愛的會長大人,默默地做好工作而已呀。」
「死兔子,裝什麼乖寶寶,本性明明就很淫亂,讓我見識一下啊!嘿嘿!」
「野狼真是下流!你們這些野狼真是的!」
兩隻布偶對嗆互罵。
而站在正中間的伊美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它們的互動。
「這出鬧劇終於可以結束了嗎?」
響起一陣粗暴的聲音,教會入口站著一道人影。
是一名風格粗野的龐克搖滾風男──御陵阿南,原本就長得一副壞人臉的他現在更是充滿怒火,魄力比平常更多一倍。
「人形館,你這渾蛋到底想做什麼?」
「喂喂喂,真沒禮貌啊──我們可是特地來救你們這些被抓的廢物呢,那態度是怎樣?」
「沒錯沒錯,你應該為自己的無腦道歉,並對我們下跪磕頭呢。」
「不要用那煩人的腹語術唬弄我,我是在問你──」
阿南並沒看著兩隻布偶,而是直勾勾地狠瞪著正中間的伊美,厲聲道:
「為什麼對愛洲用了撒塔納奇亞的力量!」
他嗓音飽含怒氣,並順勢撥了一下吉他。
一到看不見的攻擊,音波在教會中傳播,掛在天花板的吊燈受到振動,一陣銳利的金屬鏗音迴響在教會之中,而年代久遠,已快要腐朽的金屬接合部位終於壞掉,吊燈往下墜落。
而吊燈之下便是伊美。
「壓扁吧你!」
阿南大吼。
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