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娜,為甚麼會是你?」
我內定成為了聖女,同是聖女候補、跟我要好的前輩,最初說的就是這句話。
前輩的這句話,讓意料之外拿到聖女內定而雀躍不已的我淋了一頭冷水。
聖女候補為了成為聖女,從小就接受嚴格訓練。
很多人都挨不住而中途脫隊。
過上這種嚴苛的生活,都是為了成為聖女、更進一步說是為了成為聖女去支撐勇者。
所以,對聖女候補來說,被選上聖女是無上的榮譽。
能被選為聖女的就僅有一人。
而這僅僅的一人,也得等新的勇者出現才會被選。
慣例上,聖女是從跟勇者年紀相近的聖女候補中挑選。
就算怎麼優秀的聖女候補,若果年齡跟新任勇者不合也沒法成為聖女。
所以,幾乎所有的聖女候補,都不會成為聖女。
儘管如此,因為不知道勇者會何時逝世,而需要新的聖女,所以都會準備好一定數量各年紀的聖女候補。
為了成為不知道當不當得上的聖女。
我被內定為聖女。
猶如天降的幸運。
所以,我情緒高漲、開心地跑到前輩那裡。
要是一直以來溫柔照顧我這後輩的前輩的話,一定會一起為我而高興的。
不過,聽到前輩的第一句我才知道我想錯了。
「呀,對不起,我不是要…」
前輩不知道是否馬上就後悔自己的發言,跟我道歉說。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不能再說下去,她垂下頭,背向我細步離去。
前輩比我大兩年。
成為勇者的尤利烏斯大人跟我同年。
如果要從年齡相近的聖女候補選出聖女的話,只差兩歲的前輩也足以合資格。
相對地,我除了年紀一樣之外,就想不出會被選上聖女的理由了。
成績不壞,高於平均。
但以前輩為首,成績比我更好的聖女候補大有人在。
所以,儘管有在努力,但我認為自己不會被選上聖女。
沒當上聖女的聖女候補,可以按成績優劣找到好工作。
倒不如說我的目標是那邊。
雖然憧憬聖女,但從現實面來看,我根本不可能當上聖女。
因此,我沒理解到聖女這個重責。
成為聖女,就是要建基於沒能當上聖女的聖女候補的夙願之上。
以聖女為目標,卻當不上的她們。
我必須繼承她們的心愿,當個出色的聖女。
為了不讓像前輩那樣,被說「為甚麼」。
因為連我自己都沒想過居然會當上聖女,所以應該會有很多聖女候補不服這決定。
不過,一旦決定了就不能顛覆。
我一定要成為不讓那些聖女候補說嘴的聖女。
當中一半是責任感。
而另一半,是因為我害怕。
要更迭曾任命的聖女只有三個條件。
其一是這一代的勇者尤利烏斯大人去世時。
其他兩個,是我無法履行聖女的職責時。
換言之,就是我因為重病或重傷無望痊癒、以及死亡之時。
過去被聖女候補所殺的聖女的例子不在少數。
聖女候補都被教育成要高潔,所以沒甚麼人會這麼做。
但並非完全沒有。
雖然不願相信同為聖女候補的同伴會做出那樣的事,但不滿肯定會有。
因為連要好的前輩,第一句也是那樣。
「嗚!」
「聖女大人,請不要勉強。」
面對眼前的光景,我要拚死才能不讓喉嚨深處的東西吐出來。
瀰漫的異臭味。
血和內髒的腥臭味,以及其他生活而成的惡臭。
像盜賊之類在鎖外過活的人,生活環境就是如斯惡劣,體臭很重。
如果單是血腥味的話,那我在教會作為聖女候補修行時,就已經體驗過實踐形式的醫療現場了。
最初時還受不住血腥味,但隨著次數增加也就習慣了。
不過,那是在清潔的病房治療傷病,而不是在真正的戰場上實踐。
這裡混著那時沒有的臭味、飄揚著戰後的塵埃。
這些混雜在一起,跟練習時難以比擬地令人作嘔。
「不要緊的。勇者大人都這麼努力了,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畏縮不前。」
我柔和地拒絕了想要我回到馬車的士兵,請他帶我到傷者那裡,開始治療。
一旦開始治療,我就相應變得集中,不再在意周遭的事。
自從這支人口販賣組織討伐隊結成以來,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沒有我出場的份兒。
除了我以外,討伐隊也好好的帶上了治療班隨行,而一直以來的進軍都可說順利得過了頭地達成,所以我不用跑去治療。
這次其實也沒喊上我。
但是,明明勇者大人都親自參戰了,我可沒法自己甚麼都不幹。
「下一位!」
「聖女大人,傷者已大致治療完了。」
這麼一說,已經沒重傷的士兵了。
「那麼,被逮捕的賊人呢?」
這裡只集聚了受傷的士兵。
被捕的賊人在別處。
他們跟勇者大人等人戰鬥,應該也受了不小的傷。
「…賊人幾乎全都斷氣了,不需要治療。」
「是這樣嗎。」
從伴隨的士兵支支吾吾來看,幾乎所有賊人都死得很凄慘。
「要是勇者大人能活捉的話就好了。」
幾乎令人誤以為在哀悼賊人,士兵說出像是非難勇者大人的話。
「不對的。」
…老實說,勇者大人戰鬥的樣子,很可怕。
在我印象中,勇者大人是個跟我同年的溫柔男生。
讓人覺得連蟲子都不忍心殺死,身上一副溫暖的氛圍,臉上總掛著和穩的笑容。
甚至令人不敬地以為這個人真的會戰鬥嗎?
可是,責任感很強,連大人都認同的奮勇向前的樣子,讓我湧出親近感。
啊,這個人和我一樣,都是背負著沉重的立場而努力呢。
我大錯特錯了。
勇者大人之所以會努力,固然也有立場和責任感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正義感。
「勇者大人根本沒這餘力,要是那時被他們逃跑四散的話,便沒法一口氣擊潰了。那麼一來,各地就會陸續出現細微被害。勇者大人就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就算勉強自己,也要親自上陣,即場殲滅賊人。」
戰鬥時的勇者大人森氣逼人,根本沒法從他平時溫厚的樣子聯像得到。
毫不留情的激烈打法,可以感受出想要把賊人趕盡殺絕的強烈意志。
「誒?不、但,勇者大人有想到這一步嗎?」
「我是這麼想的。」
「可是,就算不去勉強,讓他們逃走,也只是小災小害…」
「假如受害的是你家人,你還會說同一番話嗎?」
還想辯解的士兵,聽到我這麼說後,怔了一怔後低頭不語。
「在這裡生活的人,在我們而言可能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可是,勇者大人為了這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而勉強突進。」
士兵對勇者擅自行動的不滿,是我在治療時偷聽他們而知的。
說曰:貪功冒進。
因為是小孩而不想想合作甚麼。
因為必須保護的對象突擊了,害得自己也得跟著突擊,云云。
的確,勇者大人的獨斷行為不值得稱讚。
但是,其理由卻比誰都更為人民著想、充滿了正義感。
「正是如此。」
聽聲音回頭一望,副總指揮官迪巴大人正走過來。
跟平時不一樣,像要抑制住的顫抖聲音,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
「大人,你手上流血!」
看到他緊握的手淌血,我跑過去想要為他治療。
「不要緊。」
迪巴丈人攔住我。
「也是為了告誡自己,所以這傷不能治。」
迪巴大人打開手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