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著每天慣例的魔力訓練。
讓體內的魔力進行循環，並且提高密度，逐步進行精鍊。
可是，我最近一直無法徹底集中精神，魔力的流動也不順暢。
因為年紀的緣故，這幾年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進步，但剛才的狀況不佳是其他原因造成的結果。
「老師，還有很多戰後處理的工作要做，請您不要偷跑出來！還有，拜託您立刻收起那股可怕的魔力！您想把這一帶夷為平地嗎？」
糟糕，我被一位啰嗦的徒弟發現了。
「但我是魔法師，不是公務員。」
「既然替王家工作，就算您是魔法師，也好歹該寫個一兩張公文吧！」
「別說傻話了。師父的工作就是徒弟的工作。如果你也是宮廷魔法師，應該有辦法輕易解決那些公文吧？」
「說傻話的是老師才對吧？偷懶是不好的行為喔，連克山杜帝國首席宮廷魔法師大人。」
這個蠢徒弟居然直接抬起我正在打坐的身體，不由分說就把我架走。
實在是太不懂得尊師重道了。
果然是蠢徒弟。
「老師，您一定又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吧？」
「既然會這麼說，就表示你還有自己做了會被人暗中臭罵的壞事的自覺吧。太好了。就算你是笨蛋，至少還是個懂得察顏觀色的笨蛋。」
「結果您只是想罵我笨蛋嘛。」
蠢徒弟大大地嘆了口氣。
「我的徒弟全是笨蛋。連文書工作都做不好，還要哭著找老師幫忙的笨蛋。明明毫無幹勁，卻不小心當上隊長的笨蛋。明明還沒徹底理解魔道，卻誤以為自己能獨當一面，擅自自立門戶的笨蛋。我明明花了這麼多心血傳授教誨，卻依然沒有一個笨徒弟有辦法超越我。」
「不不不，那是因為老師是世界最強的魔法師吧。這樣誰有辦法輕易超越？」
「哈！什麼世界最強的魔法師啊。如果不說世界最強，而是人族最強的話，也許是這樣沒錯啦。不過，世界上還有很多跟那位大人一樣遠遠強過我的強者。」
我至今依然能鮮明地想起窮究魔道的那位大人的尊容。
那位大人邁向成神之路的偉大身影，我片刻都不曾遺忘。
以那位大人為首，世界上還有著許多一介凡人難以超越的存在。
「不不不，要是超越老師的傢伙有那麼多的話，那還得了啊！就連之前攻過來的魔族大將，不是也被您輕易擊敗了嗎？」
在魔族同時發動進攻的那場戰爭中，我確實擊敗了魔族的將領。
但是，我無法為此感到驕傲。
「魔族也只是比人類稍微強上一些罷了。真是可悲。人族和魔族都是只知道互相爭鬥的弱者，根本不明白自己有多麼渺小。」
在見過那位大人後，我就覺得人族和魔族都只是半斤八兩。
雖說魔族擁有比人族更優秀的能力值，但真要我說的話，差距其實微不足道。
「老師，千萬不要對除了我們之外的人說這種話喔。想要貶低自己崇拜那位大人是您的自由，但您必須得是最強的魔法師。」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一旦講起那位大人，您的嘴巴就停不下來。在老一輩的人之中，也有當時事件的直接受害者，拜託您控制一點喔。」
「我不是說我知道了嗎？你不需要操這種多餘的心。」
「話說，老師當時不也受到瀕死的重傷嗎？然而，您卻能懷有那種崇拜對方的想法，這我實在無法理解。」
「因為當時的我太過自以為是了。我真正見識到何謂『一山還有一山高』，同時得知自己的渺小。我發自心底感謝命運讓我遇到那位大人。」
我是在十六年前遇見那位大人，那也是我最目空一切的時期。
我對自己站在世界頂點這件事深信不疑，誤以為自己已經窮究魔道。
而我膨脹到極點的自信心，在那個事件中被徹底擊垮了。
「以前的我是個笨蛋。所以，沒能抵達我現在的境界的傢伙全是笨蛋。」
「是是是……」
蠢徒弟的回應開始變得敷衍。
「最蠢的傢伙，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比我還要早死的蠢徒弟。」
在這場戰爭中，我死了好幾位徒弟。他們全是比我年輕的小夥子。
其中還有個蠢徒弟被勇者這個稱號沖昏了頭，因為誤判了自己的實力而急著跑去送死。
就憑那種程度的實力，那個蠢徒弟居然妄想拯救全世界。
如果想要拯救那麼多人，就只有成為神才有可能辦到。
不管一個人如何掙扎，能夠拯救的人都是有限的。
只能在雙眼看得見的地方，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救人。
渺小的人類就只能做到這樣。
但那個蠢徒弟直到最後都無法理解這個道理。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教導這些徒弟？
我明明只打算給予他們保護自己的力量。
但他們稍微得到一點力量就開始得意忘形。
誤以為自己也能拯救別人，結果就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別打擾我做魔力訓練啊……是想要恩將仇報嗎？誰允許你們比我早死了……這群蠢徒弟……」
聽到我的呢喃聲，抱著我的蠢徒弟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