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
一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貼在天花板上的野茂英雄海報。我腦袋的思緒還在亂飄,手就伸向海報,但當然摸不到。
「……還達不到啊。」
重新體認到自己的火候不夠,讓我的意識清醒過來。我坐起上身後,拉開窗帘,看看窗外,看見天空雖然還很昏暗,卻已經顯露出即將天亮的徵兆。
就好像是在黑暗中仿徨的世界漸漸充滿了光明,讓我很喜歡這段時間。
「……是破曉的天空啊。」
──我不經意說出這句耍帥的話,但說完覺得比想像中更難為情。
還是把剛剛的事情從記憶中抹去吧。
好了……我不由自主地和有晨間練習的日子一樣早起了,該怎麼辦呢?
約好的時間是上午九點,距離集合地點,從這裡搭電車加上走路合計大概三十分鐘。
知道完全不必著急……但我的身體和這樣的想法背道而馳,已經開始換上棒球隊球衣。
嘖嘖……雖然想按捺急切的心情,身體卻很老實。
還是放棄用理智抗拒心意這種白費力氣的挑戰,乖乖做好準備吧。
我換好衣服,把棒球裝備袋和球棒袋放在玄關,走向客廳……可是一個人都沒有。這時間家人都還在睡,當然沒有人出現。
因此我稍微留意放輕聲響,開始準備早餐。
從冰箱拿出兩盒紙盒裝的蔬菜汁,再隨手挑些水果。
這樣就完成了簡單的早餐。是蔬菜汁與水果拼盤。
我花了十分鐘左右吃完這些後,走向洗手台刷牙。有點豪邁地漱口漱得咕嚕作響,刷完了牙。這樣一來,準備就幾乎都做完了,之後只剩出發。
「大絕招!高人一等的男人就從髮型開始!」
無意間映入眼帘的,是很久以前從便利商店買來以後就丟在洗手台沒用的髮蠟那粉紅色圓形容器上所寫的文宣。我一向認為只不過換個髮型,哪可能提升男人的等級,所以這句話完全無法打動我。
會把這種話當真的,大概只有沖昏頭的傢伙吧。
「…………嗯,睡到翹起來的頭髮還是整理一下比較好吧……這是為了對付亂翹。」
我自言自語後,到房間拿起一本書,回到盥洗間。
那是我昨天回家路上為防萬一所買的髮型型錄。
我一邊把型錄固定在刊登了我中意髮型的那一頁,打開發蠟的盒子,抹了一些在手上。這髮型型錄刊登了髮型,卻根本沒有講解要怎樣弄成這個髮型嘛……真不親切。
「……哎,差不多就這樣吧?」
我看著鏡子的自己,再度自言自語……到頭來,我花了相當於早餐三倍的時間──三十分鐘,才總算弄出我想要的髮型。
由於重弄了很多次,盒子里的髮蠟已經減少許多。
這次真的準備完成了。我最後在桌上的留言本寫下「我去練球」的留言後,就意氣風發地前往玄關,穿上鞋子。
然後,把放在棒球裝備袋上頭的西木蔦高中球帽…………竟然是球帽?
……糟了。說來不意外,棒球球衣當然有球帽。
換作平常,我會毫不在意地戴上去,但今天的情形有點不一樣。
我用僅有的零用錢買下髮型型錄花了八五○圓,有樣學樣做髮型花了三十分鐘。
虧我「拚命整理好了亂翹的頭髮」,戴上這帽子就白弄了。
「不好意思,今天你就在這裡悠哉吧。」
我誠心誠意地道歉,將帽子小心翼翼收進棒球球具包。
好了,該振作起來出發了。
早上六點,我小心翼翼避免發生太大的聲響開關玄關的門,出發了。
等見到她,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
正常地說「早安」就太沒哏,說「很慢耶」可能不錯吧……
☀
「很慢耶。」
「怎麼可能?」
早上六點半,我抵達河濱後,坦白說出了我的震驚。
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以上。我想說反正不會有人那麼早來,本來還打算一個人做做肌力訓練或揮揮空棒來等,沒想到……河濱已經有個少女在等我。而且,連我本來打算說的台詞都被搶走了。
「可能啊,是現實。是如假包換的Anemone~~」
她擺出雙手食指戳著臉頰,脖子往旁一歪的動作。這個動作讓人怎麼看都只覺得是故意的,卻不會覺得不舒服。而且我太吃驚,根本沒空想這些。
「你幾時來的?」
「嗯~~……大概三十分鐘前吧,我就搭第一班電車咻咻咻地來了。」
該死。要不是我在整理亂翹的頭髮,就可以勉強同時到達喔。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會比平常更早起了……
「真是的,王子睡過頭,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耶。」
「……沒這種事。我早上五點就起來啦。」
我沒說謊,只是準備花了太多工夫。
「所以,你急急忙忙趕來,卻這個時間才到?」
「這就任由你想像了。」
「哦~~……所以才會啊……」
「才會什麼?」
我問歸問,卻有不好的預感。
畢竟Anemone可是用有夠慧黠的眼神看著我耶。
然後她不改這樣的眼神,手指了指我的頭說:
「『亂翹』。你是因為急急忙忙趕來,才會弄成這麼有趣的髮型吧?」
「……對啊,就是這樣。」
我立刻從棒球裝備袋裡拿出球帽戴上,而且戴得比平常更仔細,壓得更深。
「嗯,太陽同學還是這樣比較帥氣。」
「你拿來跟亂翹比,我也高興不起來。」
「好,那我們就來說個假設吧。假設太陽同學花時間『好好整理好髮型』,我還是喜歡戴棒球帽的太陽同學。」
「這可真是謝了。」
我覺得彷佛一切都被她看穿,臉都熱起來了。
我老是這樣,太患得患失,反而搞砸。該搞定的時候搞不定。
「……你就穿這樣一路來到這裡?」
Anemone身上穿的是昨天跟我借的體育服。
她剛剛說「搭第一班電車」,這應該表示她是搭電車一路來到這裡的吧?
「不是,我是來到這裡才換上的~~」
總覺得這也不太妙……不過這麼早,大概幾乎沒有人來吧。
「為什麼要特地……」
「公主要見王子的時候都要穿上禮服,這是常識。太陽同學也是因為要見我,才穿著這麼漂亮的晚禮服吧?……和昨天不一樣,是全白的呢。」
「沒有人會在練習前就把球衣弄髒。」
「所以我們彼此的準備都已經做足了……那麼,題目來了。面對穿著禮服的公主,穿著晚禮服的王子該說的台詞是什麼呢?」
「那麼公主,接下來我們並肩作戰吧。」
「你不肯保護公主喔~~」
「我是想到公主是不是也想一起戰鬥。」
「嘻嘻,其實你猜得對極了。真不愧是我的王子。」
笑咪咪的模樣才是Anemone正常運作的情形,但現在她展現出大約是平常兩倍燦爛的笑容。看來似乎對我的話很滿意。
「哇喔,這就是王子手上淵源純正的傳說之劍嗎?」
Anemone興味盎然,注視我從球棒袋拿出的球棒。
「是啊,是從威爾森那邊繼承下來的一把叫作迪馬里尼的劍。」
「給我看,借我,讓我摸~~」
「唔哇!好、好啦!我會借你啦,你先放開!」
不要突然靠過來好不好……我對這種事不習慣啊。
「鏘鏘鏘~~Anemone取得了傳說之劍~~」
呼……球棒交給她後,總算能拉開一些距離。
我萬萬沒想到球棒竟然有這種用法。
「……咳。那麼,就從揮空棒開始。我幫你調整姿勢。」
「哼哼,來包我身上。」
這什麼回答?
「哼嘎吧啾。」
隨著這聲奇怪的呼喝聲,Anemone開始了她那遜炮外行人感徹底外露的揮空棒練習。
「怎麼樣?這就是Anemone的金雞獨立打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