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我認識那小子之前】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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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賀太陽 高中二年級 七月。

「太陽,加油喔!」

「我們會去幫你加油的,太陽!好好表現!」

「老哥……你可別輸啊!」

比賽當天,全家人一起在玄關門口目送我出門。這是我家不知不覺間形成的習慣。

所以我用力綁緊鞋帶,不讓家人傳達給我的心意溢出來。

如果一路去到球場,鞋帶都沒鬆開,今天的比賽就會…………不,還是算了。

我不適合許願。我的願望要靠自己的力量實現。

想是這麼想,心中卻忍不住祈求:「上天啊,請讓我贏球。」讓我很受不了像這樣三兩下就變得懦弱的自己。

實在是……我這個人,真的很沒出息。

「嗯!……我出門了!」

我應聲掩飾自己的懦弱,走出玄關。

我走了一小段路,老舊紅綠燈的紅燈亮起,只好停下腳步。

「嘖……」

只因為這種小事就不耐煩……看來我變得相當神經質啊。

這個早晨和平常一樣,自己卻和平常不一樣。會是因為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嗎?

終於來到的……第二個夏天。終於打進的……高中棒球地區大賽決賽。

對手和去年一樣,是唐菖蒲高中。

我被這種由不安與期待混合而成的莫名情緒牽著走,這點也和去年一樣。

這種情緒是叫什麼呢?語言這種東西實在很不方便。

腦子裡明明已經整理好,卻多半都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描述。

應該還有事情可以做……我真的贏得了嗎……?

為了幫散亂的情緒賦予指標而選擇後悔與先憂後樂,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常常失敗。之所以不許願,也是因為自己的願望從來不曾實現過。

我的願望總是會被「那小子」搶走。

紅綠燈的綠燈亮起的同時,我讓腳步與思緒一起前進。

……對不起啊,我很清楚大家對我根本沒興趣。

大家想知道的,有興趣的,應該是「他」吧?

可是啊,我這個人雖然沒出息又脆弱,但就是厚臉皮,所以就是會這樣想。

…………想說希望大家多在意我一點。

所以,只要一下子就好……真的只要一下子就好……

還請大家聽聽……我的故事……

──大賀太陽 國小四年級 十一月。

我──大賀太陽,從懂事起就過著除了棒球還是棒球的日子。

起因是家裡錄下來的棒球比賽錄影帶。

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七日,落磯隊對上道奇隊……是野茂英雄在大聯盟第一次達成無安打無上壘比賽。

五歲時的我和父母一起看完這卷錄影帶之後,立刻說了這麼一句話:

「爸爸……我,想打棒球……不、不行嗎?」

坦白說,當時的我是個非常內向的少年,極少做出自我主張。

如此內向的我還是第一次像這樣請求父母,所以父母也立刻答應了。而且幸運的是,老爸也很迷棒球。

於是我就在上小學的同時,加入了附近的一個小小的棒球聯盟。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我參加的球隊總教練是個非常嚴格的人,一有人失誤,就會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所以,他在球隊上的綽號叫作「烏雲老爹」。

大家都很怕他,說別惹烏雲老爹,小心會打雷。

所以光是為了不被罵,就讓我拚命練習。

雖然是出於這種消極的理由,但練習並未白費,我的棒球水準迅速提升,烏雲老爹也很中意我。我還只是國小四年級生,就得到了「王牌投手第四棒」的稱號。

連小學生也知道這個稱號意味著全隊第一。

……只是,我有很大的問題。

那就是內向的個性所導致的溝通能力太差的問題。

「棒球是團隊運動,個人的能力雖然重要,但只靠個人根本贏不了球。」

這是烏雲老爹苦口婆心一再告誡我們的話。

為了贏得比賽,和大家一起有默契地防守就不用說了,無論多想打支全壘打,為了贏得勝利,有些時候就是得壓下自己的意思,做出短打才行。

不是想都不用想,愛怎麼打就怎麼打的運動,而是也得用頭腦的運動。這就是棒球。

我卻遲遲無法和隊友們打成一片,常常孤身一人。

能好好講上幾句話的對象大概也就只有捕手芝了。

我總算還能和這個最信賴的搭檔好好說話,但只有這樣是不行的。

所以我也在想辦法,決定既然用說的沒用,就用行動來傳達自己的意思。

練習時一有人失誤,我就會立刻去幫忙,練習後的收拾工作我也加倍努力。

我是很辛苦沒錯,但大家練球都一樣辛苦。既然如此,少讓烏雲老爹罵人,我也比較不用費心,所以這點努力是該做的。

結果啊,這就讓大家對我說了「謝謝」。

我真的好高興……我以為自己的心意已經確實讓大家了解了。

可是啊……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懂。

不懂人是一種可以若無其事地說謊的生物……

有一天,發生了一件怪事。

我的包包上掛了一個我很中意的鑰匙圈,卻在不知不覺間不見了。

這個鑰匙圈是我硬求老媽買給我的,上面是身穿道奇隊背號16號球衣的野茂英雄。

我慌張的程度遠非平常所能想像,拚了命在找。

還難看地趴到地上,在放包包的地方、草叢、運動場上四處找。不巧的是這天下著小雨,不但視野惡劣,球衣也沾滿了泥巴。

這是我第一次因為練習以外的事弄髒球衣。

芝也一起幫我找,但到頭來哪兒都找不到。

要說當時我有多沒出息、多天真,可真的有夠好笑。

還說:「怎麼辦?會被媽媽罵啦。」明明是自己的寶貝不見了卻不生氣,也不難過……而是在害怕。

後來我回到家,戰戰兢兢地對父母說:「我的鑰匙圈弄丟了……對不起。」結果並未被罵,他們還安慰我,讓我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在我心中就這麼宣告解決。

……我就說吧?很沒出息,很天真吧?

然而,這件事只是在我心中得到解決,本質上並未獲得任何解決。

這件事過後,陸續又發生了好幾起小小的事情。

首先是練習的時候。隊友回我的球變得格外犀利,很不好接。練習打擊的時候,喂來的球也變得只差一點就會變成觸身球。

這些情形每次都讓烏雲老爹震怒,但隊友們仍不反省。

他們一副彷佛正義是在他們那一邊的態度,生著悶氣。

再來是我的棒球用具。無論球棒、釘鞋還是球衣,都髒得不像是練習造成的,惡作劇行為變得十分明顯。

誇張點的日子,我的寶貝球棒上甚至被寫了「別打棒球了」。

被整到這個地步,我的想法卻仍然天真。

我還覺得:「大家好嚴格喔。是怎麼了呢?該不會是上次練習時,我去幫忙補位失敗?……應該不會吧!一定是湊巧啦!」也不找烏雲老爹和父母商量。

只是,即使我如此天真,終有一天還是會知道。

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待遇會落到自己身上……

事情發生在某天,我練完球後肚子不舒服,進了廁所隔間時。

幾個隊友走進廁所,當場聊了起來。

根本沒發現我在……

「欸,下次要搞什麼?大賀根本沒發現。」

「也對。那小子讓人火大,下次就……」

即使我再怎麼遲鈍,這個時候還是一聽就懂了。

懂了所有隊友都拒絕我。

只是,大概是以前養成的習慣改不掉,我感受到的不是憤怒也不是震驚,而是恐懼。

「怎麼辦!我不想被大家討厭!」我怕得全身發抖。

「啊,對了!我明天帶剪刀來,就把大賀的手套剪壞吧!」

「好耶!這樣他就會接球失敗,被烏雲老爹臭罵啦!」

「大賀是王牌投手第四棒,辛苦點也是當然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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