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話 受到矚目的放線菌與艾斯塔克村的奇蹟

這是在法馬和艾倫在海上檢疫發現第一個黑死病患者前幾天的事。

布魯諾在聖佛爾波帝國藥理學院中,不眠不休地書寫要發送給帝國各城市以及世界各地的醫藥大學的資料,包括黑死病的防疫資訊和檢疫指南。他考慮到各地區的實際情況,配合地形、人種、生活文化、風俗、宗教等,更改資訊的內容,並簡潔地統整。他以法馬告訴他的情報為中心,將各種資訊寫入資料中。例如黑死病發生時該如何應對、隔離區域的劃分方式、如何對待患者、在有無顯微鏡兩種情況下分辨黑死病的方式、讓患者安樂死的方式,以及屍體的處理方式等等。

布魯諾除了在書信里寫下以上的黑死病對策,也強烈請求所有屬性的神術使用者積極地參與防疫。由於布魯諾平日已經和各地的研究機關、病院、有權人士打交道並建立信賴關係,並且熟悉各地的醫療狀況,因此書寫指南這個工作,確實只能交給他負責。

儘管法馬擁有可治療黑死病的藥物,但要準備供給帝都的量就已耗盡他的力氣,以現階段的生產能力,根本無法將葯提供給全世界。

也因此,要在無葯可用的情況下,防止黑死病在帝國以外的國家爆發,就成了當務之急。

「法馬雖然那麼說,但在二一〇年前就結束的黑死病,真的會再度蔓延嗎……」

布魯諾不禁感到疑惑。但法馬所表現出來的危機意識絕非一般,因此布魯諾決定相信他。法馬身上可是寄宿著葯神之力,他可看到人類看不見的事物。

儘管布魯諾知道法馬、艾倫以及弟子們現在正在馬賽爾領地內努力進行檢疫,他本人也很想去幫忙,但卻礙於自己的身分,無法實現。畢竟身為宮廷藥師,布魯諾必須在發生事情時,確保國家中樞不會遭到病魔的魔爪襲擊,同時待在帝都處理要事,避免國家的運作體系崩壞。基於以上原因,布魯諾無法離開帝都。

「校長,佳絲帕教授到了。」

布魯諾的秘書在校長室門外向他報告。

「好,請她進來。」

被布魯諾緊急叫來校長室的,是一名風格獨特,上了年紀的女教授。

名為佳絲帕的教授穿著一身黑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魔女。她是位風屬性的神術使用者,在大學內研究黴菌以及孢子。但有許多人在背地裡批評她的研究派不上用場,交不出什麼成績,因此大學幾乎沒分配給她什麼研究經費。她明年任職期滿就準備退休,她的研究成果大概也會隨著退休而被塵封吧。

佳絲帕教授的研究是以黴菌為中心,進行田野研究採集和分類。只不過,在諾瓦魯特醫藥大學內,已有更先進的黴菌研究室,相較起來佳絲帕教授的研究室幾乎收不到學生,或許是眾人認為她所研究的領域沒有前景吧。目前在她底下的學生僅只兩名。

儘管其他教授和經營主任都認為佳絲帕教授的研究室乾脆收掉比較好,但布魯諾仍持續撥給她的研究室預算,想辦法將它保留下來。

因為他相信即使是不被看好的研究,總有一天也可能會得出意想不到的成果。

「校長大人,您是否要解僱我了?請問我需要今天馬上走人嗎?但收拾研究室需要一點時間,就算從今天開始打包,也可能要請您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佳絲帕教授以為布魯諾會叫她立刻滾蛋,一副又驚又怕的樣子,難過得眼眶裡滿是淚水。她交握滿是皺紋的雙手,戰戰兢兢地等著布魯諾宣判。

「不,今天找你來並非要談此事。本學院還需要你,我有一件大案子想麻煩你。」

「您說……案子?現在開始進行嗎?」

老教授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將臉上戴的老花眼鏡拿下來,又重新戴上一次。佳絲帕教授在學校飽受冷落,究竟是誰還想要委託她工作呢?

「全帝國只有你能做這工作,這是拯救世界的大任務啊!」

布魯諾積極地鼓勵佳絲帕教授。

「噢、噢……怎麼會……如此重要的工作,我做不來的。」

老教授在聽到「世界」規模如此壯大的字眼後,連站都站不穩了。儘管布魯諾本身在工作時都會將世界放在心上,但佳絲帕教授可不曾在做研究時意識到世界過啊。她的視線只專註在帝國內的黴菌上。

「我希望你能幫忙找出一種新的微生物。並且將其大量繁殖,再從中萃取出藥效成分。」

布魯諾所說的是法馬遍尋不著,但能生產抗菌藥物的某種微生物——

放線菌。

由於該菌能將菌絲伸展呈放射狀,並像黴菌般成長,因此被命名。

布魯諾開始勸說佳絲帕教授,試圖喚起她乾涸已久的名利渴望和探求知識的好奇心。

「某部分屬於該種的微生物,能用來製成藥物,可治癒黑死病或其他可怕的不治之症。」

「欸欸?天啊,真的嗎!」

佳絲帕教授說完這麼一句話後,就僵在原地不動了。

「請你細讀這份資料。」

布魯諾交給她的,是法馬留下來的情報。上面記錄著放線菌的特徵,以及放線菌在顯微鏡下是什麼模樣的素描。這份資料,持續地帶給布魯諾不少啟發。

「這是哪位大教授所寫的資料……?竟、竟然有微生物能當作那麼重要的藥材原料……」

佳絲帕教授仔細閱讀了法馬所留下來的素描與筆記。她不停地將眼鏡上下推動,嘴裡念念有詞。看來她正將長年累積下來的知識,和這份資料的內容一一對照。

最後,她不禁咽下一口口水,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這、這、這個黴菌從好、好幾年前開始,就已經被我培育在研究室的燒、燒杯里……了。沒有錯,就是這種菌。」

沒想到即將期滿退休的老教授,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獲得擊敗疾病的王牌了。

「佳絲帕教授,這下你立大功了!」

布魯諾決定動員整個大學的資源,實行用該種微生物製造新葯的計畫。

佳絲帕教授的研究室即刻被賦予全大學最高額的研究預算,還另外徵收了擁有有機合成相關設備的其他三個研究室,以協助她的作業。整個製造新葯的計畫,動員了眾多的學者、鍊金術師以及技術人員。

從這天起,佳絲帕教授就成了實驗製造抗菌藥物研究計畫負責人。

「看來佳絲帕教授你的退休演講,會變得很熱鬧喔。」

布魯諾鼓勵她。

「我會努力使這個可能性成真。」

只要克服黑死病的計畫化為現實,自己離作夢也會夢到的、接受學會眾多教授喝採的日子或許也不遠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佳絲帕教授決定全力以赴,回應布魯諾的期待。

「即使從現在開始研究,也無法馬上製造出新葯。但如果我們不現在就起步,或許就會失去原本可以拯救的性命。本大學要率先找出製造新葯的方法,並將這資訊傳遞給世界各地的大學。」

「您說得是。我一定會成功,請交給我吧。」

佳絲帕教授緊閉雙唇,下定決心。

而布魯諾接到從馬賽爾領地送來的飛鴿傳信,告知他「發現黑死病了」,也是在同一時刻發生的事。

法馬正借著葯神杖做中等高度的飛行,往位於馬賽爾港口以西的艾斯塔克村前去。他的肩上背著一個裝有診療道具、藥品、口罩與其他物品的大袋子。

使用藥神杖飛行,其實是個相當需要集中力的大工程。不但得在葯神杖上施加神力,使其產生推進力,還要借著自由操控那股不知道該說是浮力還是上升力的能量,以維持飛行姿勢。因此法馬常常一個不留神,就差點撞上大樹和在空中飛行的鳥。

而陸地上的人,都在目擊高速飛行的不明物體後,發出受到驚嚇的悲鳴聲。由於法馬的葯神杖是透明的,加上可見光又可以穿透杖身,因此從陸地往上看,不會看出來他是騎著神杖在飛,只會看到一個人在空中飛行。葯神杖的前任持有者到底是誰啊……法馬不禁感到好奇。

雖然他現在冒著被目擊者當作異端邪教分子密告到大神殿的風險,但因為法馬目前身上穿著看起來像白色長袍、檢疫用的保護衣,只要他拉低連身帽的帽沿,別人就認不得飛行者的臉。至於他現在的行為是否很引人注目,這種小事就晚點再說。

就當法馬在想這些有的沒的事情時,已抵達了位於馬賽爾領地內的漁村,艾斯塔克村的上空。

法馬維持著相當的高度,飄浮在空中。他朝海上望去,只看到許多遊艇和小漁船停泊在棧橋附近,海面上沒有那艘偷渡入境的大型船隻。可能是憑藉岩石地形將船藏在某處,又或者已回到尼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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