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有田雁彌兄~我的秘密武器~」
「……啊?」
那一天,被帶到(前)話劇社社辦的我,突然沐浴在一堆人的目光之下。
裡面包括之前好像看過的辣妹女高中生數名,以及幾個沒看過、看起來很乖的女生。
「他就是傳說中的……」
「喜劇社值得期待的新星……」
「乍看還真普通耶……」
午休時沒有出現的那些人正交頭接耳著,而且居然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怎、怎麼樣?」
我可以回去了嗎?我實在不太習慣受到注目啊。
開門不到一秒我就後侮了,後悔程度還破了最高紀錄。我果然不該來,應該要直接回家的。
但是下午的課堂一結束,真知子學姊就跑到教室堵我,只說了一句「有田仔~走啰~」就把我帶走了,我根本沒有直接回家這個選項可選。
話說因為她的關係,我在上第五和第六堂課時一直在想:我到底該不該去社辦?要去的話是不是要找河和同學一起?如果要拜託她,該怎麼開口?要是又遇到兩人獨處的狀態該聊些什麼?周末要約她去看電影還是遊樂園?儘管我完全沒聽課,心裡不斷胡思亂想,但如今想這些也沒用了。
再補充一點,我發現河和同學對待我的態度變得比以前更冷漠了。
另外,她隨便找個理由說有事情,簡直就像在躲我一樣急忙回家——這點也是題外話,非常令人寂寥的題外話。
回到正題。
真知子學姊和龍套森、龍套林學姊要我坐下,然後拿了米色厚紙板和黑色水性筆過來。
「有田,你會畫圖嗎?」
「不,不會,頂多會畫※四次元殺法搭檔。」(編註:出自漫畫《格鬥金肉人》系列的角色組合。)
我在紙板上畫著粗糙的黑洞超人和五角大廈超人,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順帶一提,如果是畫超人師兄弟搭檔的話,可以畫得更像樣一點,新機關槍就畫得很不錯。
「那是什麼?」
我想也是,她們應該不懂吧。
「抱歉。呃……航海王的話大概就這個。」
我將紙板翻面,畫了一個二頭身的可愛馴鹿人——我原本是想畫這個,但難度比想像中還高,變成了一隻神秘的詭異野獸。我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加上「吼喔喔喔喔」幾個狀聲字,以便假裝成「我一開始就打算畫它變大發狂的樣子」——我是這麼想的,沒想到連這招都失敗,最後成了一坨黑色團塊。作品名稱就叫布魯克的後腦勺。
「說穿了就是完全不行。」
我老實招認。
「啊,這樣啊~太好了——那就畫吧——」
真知子學姊是外國人嗎?到底是怎樣才可以接到「那就」這種連接詞上面啦?完全搞不懂。
算了,無所謂。讓她看看成品比較實在。不是我吹牛,我圖真的畫得超級爛。
國中時代的美術老師還特別以「只要圖畫能表達自己的情感就好」這種特殊待遇,讓我免去不及格的命運。
「好吧,那要我畫什麼呢?」
「苦蟲。」
「啊?什麼蟲?」
「苦蟲。」
績·完全搞不懂,真知子學姊該不會是鄉下人吧?在距離首都圈五十公里內出生成長的我從沒聽過這個名詞。
「?」
我歪頭表示疑惑。
「欸,你是日本人吧?不是有個形容說『像咬碎了苦蟲一檬』嗎?」
「確實有這種說法。」
這個形容倒是滿常見的。
「你只要畫出這個句子裡面說的苦蟲就好啦。」
真知子學姊似乎已經到了某種病症的末期,看來沒救了。
「真知子妹妹,你聽好,所謂苦蟲是指像※愛哭蟲或者弱蟲那樣。」(編註:「泣き蟲」、「弱蟲」,意思是愛哭鬼和膽小鬼。)
「你看不起我是吧,混帳東西。」
我本來想效法幼稚園老師,用簡單易懂的方式說明,結果卻被掐住脖子。
「我當然知道這種蟲不存在,所以才叫你想像一下並且畫出來啊。」
接著被猛力搖晃。
「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搞笑的事情不可啊?」
「因為有人來向我們挑戰。」
「啊?誰?」
「這邊,漫畫研究會的社員們。」
我順著真知子學姊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那些午休時沒見過的臉孔此時帶著得意的眼神露出賊笑。
對方隨著「咚」一聲立起的紙板上,完美地畫著草帽一行人,而且畫面邊邊還可以看到王下七武海,連護廷十三隊部有。此外,他們還正在將奇蹟世代加進畫面,至於黑子跟青峰則靠得非常貼近。
「副社長,不可能啦,贏不了的。」
「又不是要比誰畫得好,總有辦法吧——自稱秘密武器,拜託啦。」
「等等,我才沒有自稱,我連一次都沒說過啊,不要亂講話好不好。」
但為什麼(前)話劇社社辦里會有漫研的人,還有為何要挑戰啊?
「這是社團間的交流嗎?」
「嗯——差不多吧?所以我們也得全力以赴,不然就太失禮啦——」
我覺得將事情丟給只是剛好經過的社外人員負責,就已經夠失禮了耶。
「唉,反正我無權拒絕,只能做了吧。」
據說學校其實是社會的縮影,只要長大成人,多少會碰到因為上司或前輩一時興起而被命令的狀況。
我拿起筆,將「苦蟲」這個題目變換成畫面。
唉,既然都叫苦蟲了,那應該是很苦澀吧(小學生程度的聯想)。
很苦澀的蟲……應該是像椿象那樣吧。喔不,我並沒有吃過喔。
那麼,就以六角形的外觀為基礎……
既然用「咬碎了」這種說法,代表它應該有點堅硬,那就是甲蟲類了。
咬碎的時候感覺會發出「嘎吱」的聲音,加點金龜子的感覺好了……
啊,糟糕,要在黑白畫面上表現出金龜子的模樣不容易,結果變成母鍬形蟲了。
「呀啊啊啊啊!」
幾名女性社員稍微看了一眼之後發出尖叫。
「好思啊啊!有田你搞屁啊!幹嘛畫蟑螂啦!」
「才不是,這是母鍬形蟲啦!」
啊,好像也不是母鍬形蟲。
「討厭……我最怕蟑螂了……」
「有田好過分,爛透了……何必這樣整我們……」
甚至可以聽到些許啜泣聲混雜在怒罵聲裡面,拜託,我才想哭好嗎!
「不是、不是啦,就說這不是蟑螂,是在日照沙龍裡面曬過的帥哥啦。」
我採取緊急應變措施,加上身體與雙腿。啊,火星異種。
可是又覺得這樣跟題目相差太多了,因此雖然有點隨性,我還是加上了「咬碎我就會噴出苦汁喔!」這樣的台詞。
嗯,好吧,接下來就隨便亂加吧。
「噹噹當——!時間到——!好,兩邊一起揭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司儀的漫研社社員在說完之前就因為看到我的作品而大笑出聲。
「媽呀!這也太慘了!怎麼可能贏得了!」
「是啊……不愧是喜劇社的秘密武器。雖然不甘心,但是我們徹底輸了……」
對方選手自行將紙板蓋上。
「呃,不,我想比起這種小鬼塗鴉,你們的現實風格藝術畫才真的稀有又令人讚歎吧……」
「別說了,我們在繪畫這個領域上還是有點自信……一看就可以知道哪個作品比較優秀,實在無法欺騙自己啊。」
「是、是喔,這樣啊……唉,那就這樣吧……謝謝你們。」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看來是我贏了。
然後輸家就一邊撩拭眼淚一邊離去。
「漫畫研究會……真是難纏的對手……」
「欸,副社長明明什麼也沒做吧?」
不過,我也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
「是啦,確實是這樣沒錯。嗯,有田,謝啦,總算得救了。」
「咦?等一下,現在是怎樣?什麼整人節目嗎?別這樣,何必這麼鄭重其事地道謝。」
「這種程度才不算鄭重呢。因為要是輸了,我們就不能在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