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露法 後篇

葛蘭大人和艾蕾羅拉大人前往王都之後,又過了幾天呢?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什麼都不想。不,說我什麼都不想思考或許比較正確。可是,想要放空自己是很困難的事。房間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時間無窮無盡。所以,我忍不住思考。思考賈裘德大人的事、爸爸的事,還有我自己的未來。

爸爸早已遇害的事也讓我大受打擊。殺死爸爸的賈裘德大人已經被捕。我不知道他會受到什麼樣的懲處,但根據葛蘭大人和艾蕾羅拉大人的說法,應該會是相當重的刑罰。

我的心就像是被開了一個大洞,卻又覺得呼吸困難,身體沉重。

爸爸……我好想你。

我今天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我以為自己今天也會重複同樣的事,房門卻被打開,有個年老的男性走進房間。

「……葛蘭大人。」

走進房間的人是葛蘭大人。

「抱歉來晚了,跟我來吧。」

葛蘭大人帶我走出房間。

葛蘭大人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往前走,我跟在葛蘭大人的後面。我們走出建築物,搭上馬車。

我會被帶往哪裡呢?就算要上死刑台,我也沒有怨言。

坐在我眼前的葛蘭大人不時往我這裡瞄過來。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還是沉默地閉著嘴巴。我只聽得見馬車行駛的噠噠聲。

馬車內很寂靜。我有些事情想問葛蘭大人,卻說不出話來。我望向葛蘭大人旁邊的座位,上面放著花束。

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口,馬車就停了下來。

「下車吧。」

我聽從葛蘭大人的話,走下馬車。

「這裡是?」

馬車停在郊區,四周生長著茂密的樹木。

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正在環顧周圍的時候,葛蘭大人向我遞出一束花,那是放在馬車裡的花束。可是,為什麼要給我?

我一頭霧水。

「葛蘭大人?」

「拿著它,過來這裡。」

葛蘭大人繼續往前走。

乖乖接過花束的我走在葛蘭大人身後。

「就是這裡。」

葛蘭大人在一棵樹前停下腳步。

「……你的父親就長眠在這棵樹下。」

葛蘭大人有些難以啟齒地這麼說道。

「爸爸在這裡……」

「我們讓賈裘德招供,向埋葬你父親的人問出了這個地點。」

艾蕾羅拉大人遵守了諾言。

葛蘭大人把手上的花放在樹下,雙手合十,然後他退開,把位置讓給我。我緩緩走向樹下,接著,我把花放在葛蘭大人放的花旁邊,雙手合十。

爸爸,原來你在這種地方。

(這裡能曬到陽光,是很舒適的地方呢。)

周圍沒有建築物,是很安靜的地方,卻也是有陽光的好地方。

(幸好不是陰暗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眼淚滑落臉頰。

我還以為自己不會再哭了。

不行,眼淚根本止不住。

爸爸……

我與爸爸之間的回憶湧上心頭。快樂的事、悲傷的事、媽媽去世時一起哭泣的事。各式各樣的回憶流過我的腦海。

我擦乾眼淚,望向葛蘭大人。

「這樣就好了嗎?」

葛蘭大人一直保持沉默,等待著我。

「非常謝謝您,我很高興可以在最後見父親一面。」

幸好可以在死前來拜訪爸爸長眠的地方。

「最後?你想來幾次都可以啊。」

「…………」

我不能理解葛蘭大人的意思。

「只來一次,他就太可憐了。你要常常來看他,這樣你父親也會高興的。」

「可是,我的懲罰……」

「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你要接受我的管理,也就是觀察處分。」

「觀察處分?」

「你不必想得太複雜,把我當作你的監護人就行了。沒有我的許可,你不能離開城市,但基本上可以自由行動。」

「……葛蘭大人,可是我……無處可去。」

「那就在我這裡工作吧,我正好想找個優秀的女僕。話雖如此,我也已經把領主的位子讓給兒子了,現在不過是個普通的老頭子。」

葛蘭大人露出溫柔的表情微笑。我聽說葛蘭大人為了這次的事件辭去了領主的職務,交由兒子李奧納多大人繼承。

「我真的可以嗎?」

「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個老頭子。如果你不想要,去艾蕾羅拉那裡也可以。」

「艾蕾羅拉大人嗎?」

「她很擔心你的事。她曾說過願意收留你,我想艾蕾羅拉應該會是個好主人,你覺得如何?」

葛蘭大人溫柔地為我指出可以前進的道路。

我轉頭望向父親長眠的地方。

「請讓我在您身邊工作。」

我還要再來見爸爸。只要待在這座城市,我就可以隨時來拜訪。

「嗯,那就請你多關照了。」

我握住葛蘭大人伸出的手。

「還有,我要把這個交給你。」

葛蘭大人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卡片交給我。

我收下卡片,是一張公會卡。

「……是爸爸的。」

這是在那個房間找到的爸爸的公會卡。

「我們沒有找到其他遺物,我想至少有這個也好。」

看到公會卡上的爸爸的名字,我的眼眶又湧出淚水。

「非常謝謝您。」

我把爸爸的公會卡抱在胸前。

後來我前往葛蘭大人的宅邸工作,過著忙碌的每一天。

過了一陣子,我從葛蘭大人口中聽聞賈裘德大人被處死的事。據說蘭道爾大人被親戚收養了。

聽到賈裘德大人被處死的消息時,我並不覺得高興,而是有種拴在脖子上的鎖鏈終於鬆脫的感覺。

我要在葛蘭大人身邊努力工作,好好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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