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哈林頓家的倒塌

魔獸毀了艾瑪·哈林頓的人生。

造訪她家大屋的客人,應該不會有任何一位反對這樣的主張。

郊外美妙森林中有一片上乘空地,貴族們的莊園紛紛坐落於此。建於其中的『魔獸商』羅巴特·哈林頓的高級大宅,已然淪落成妓院一般。

宅邸角角落落都充斥著淫蕩雌性魔獸的甜膩體味。

用粗鄙之言來講,這裡處於非常『淫臭』的狀態。

哈林頓的一家之主對魔獸不僅僅依賴於自『新大陸』的輸入業,更是早在第一時間便眼見卓識地注重於國內的繁殖業,積累萬貫家財。絲質花紋窗帘、紅木傢具、天鵝絨的大床與華蓋……哈林頓家的這些高檔物品,充分地暴露出雅妮塔·哈林頓夫人對上流階層的強烈憧憬。然而如今,這些東西已被熏得喪失本來的氣味,都懷疑那柔軟的床墊壓上一壓會不會滲出女人的蜜汁來。

在這羅巴特·哈林頓的大屋裡,如今甚至可以說那些雌性魔獸才是主人。

艾瑪也好,羅巴特也好,都不過是為了養活她們而存在的一介奴僕。

雖然羅巴特是心甘情願淪為她們的『愛的奴隸』,但艾瑪並未臣服於她們,每天都不懈地抵抗著這喪心病狂的狀況。然而,她精神上的抵抗完全沒有意義,大屋正穩穩地步步淪為那些雌性魔獸的巢穴。

如今不論大廳、接待室、起居室、餐廳、書房,隨便打開哪扇門都能看到那些雌性魔獸扭著屁股搖著乳房闊步暢行。眼下唯一尚未被侵略的就是艾瑪的卧室,但恐怕要不了多久也會淪陷。

哈林頓家的情況,就是這麼慘不忍睹。

(沒錯,我家是『獸之家』。已經不會有正經的客人來我家了吧)

艾瑪心裡一邊這麼想,一邊坐在玄關大廳的台階上,連著翠綠色的長裙一起抱起雙腿。

『高雅』的鄰居們全都會在途徑大屋周圍的時候提高十二分的警惕避免接近大屋,曾經門庭若市時的那些客人也不再問津,然而出入大屋的人卻不曾斷絕。

即便現在,艾瑪眼前仍有人全然不顧會在高檔石榴花紋壁紙上留下慘痛的劃痕,正將巨大的水槽往屋裡搬。看不出有受過什麼調教的雌性魔獸正在綠褐色的渾濁水體中遊動著。擁有大量乳房的異形人魚,身上的鱗片閃爍著七彩的光輝,總是不開心地把腥臭的水濺出來。那豐盈的嘴唇與眼角下垂的淫蕩眼神,形同娼婦。

可悲的是,身著長袍的羅巴特對搬運工人那粗暴的手法竟然沒有抱怨半句,神魂顛倒地只顧看著人魚,恨不得立馬架上梯子衝上水槽,在滿是鱗片散發著魚腥味的尾巴上親上一口。這麼說也不對,等那些工人將水槽放置在那原本有個格調優雅的壁爐的地方後,他毫無疑問會迫不及待地那麼去做。

艾瑪那對稚氣未脫的玲瓏大眼曾被貨真價實(雖已年逾花甲)的侯爵讚譽為『我可愛的雛菊』,現在卻盈滿淚水。她發瘋似的甩動腦袋,紅色的頭髮左右亂擺。

(噁心死了,噁心死了!那些喜歡魔獸的下流之徒,統統趕快遭天譴吧!)

艾瑪在心中放聲疾呼,然而沒有人會來回來安慰悲痛的她。

以前來大屋執教的家庭教師,也因為魔獸數量太多而怕得辭去了工作。後來羅巴特沒有再顧後任。自尊心強烈的母親一直空虛地幻想著取回丈夫被雌性魔獸奪走的關愛,然而一天因為聽女僕說丈夫和魔獸做出不齒之事後便發起瘋來,拿起丈夫的獵槍塞進嘴裡,一槍打穿了自己腦袋。

這種死法倒也很符合她暴躁且高傲的性格,但就連這樣的捨身抗議也沒對羅巴特的內心產生絲毫的震撼。

儘管母親平時便與艾瑪沒什麼交流或來往,但這件事還是難免讓身為女兒的她深感痛心,同時她淚如雨下地心想,要是母親像報紙里那個前陸軍准將的妻子那樣把槍口對準羅巴特一槍斃掉該有多好。

管家和女僕長據說是因前僱主落魄而被留在宅子里,後來被哈林頓家繼續僱傭的。追究起夫人自殺的原因,一部分確實出在女僕身上,這讓女僕長痛徹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過失。因此,他們緘口不言,只是專註於維護這個正被雌性魔獸的排泄物與剩飯逐漸侵蝕的大屋。到頭來,現在已經沒有人肯站在艾瑪這邊了。

要是從外面出現救世主,她肯定會發瘋。

她現在也正等待著『他』的到來。

此時,人魚分明在剛剛已經送達,可又有其他魔獸被幾個男人搬了進來。

只見一隻滿是贅肉的巨大女性魔獸在擔架上抬著。那應該是『巨人族』的亞種,與人類的相似程度恐怕能令見者大吃一驚。她的五官非常端正,可以推測出它原本應該非常美麗。但是,它臉上的肉完全鬆弛下垂,眼皮就像從側邊流下來的一樣,臉整體上在肉的重量之下變得鬆鬆垮垮。即便如此,那軟綿綿的肉與牛奶般的白嫩肌膚,也不失為一種異樣風韻。

羅巴特對魔獸的喜好日益惡化,而且想必他會無止盡的滿足自己。艾瑪深深地嘆了口氣,輕易地想像出羅巴特脫掉褲子隨手一扔,迫不及待地把性器埋進躺在床上的巨大身體的腹部贅肉之中,在肉交之中射出來的情況。人魚是他在開始纏綿之前的暫用品。但是,他那火熱的激情也只在新魔獸送到之前維持了非常短暫的時間。

羅巴特往返於『新大陸』與帝都,孤獨地參與著魔獸的輸出業與繁殖業,久而久之喪失了理性,變得對雌性魔獸比對人類女性更有慾望,在航行途中的同伴的推薦下沉溺於一邊吸食鴉片一邊與魔獸進行性行為墮落嗜好。不久,鴉片被更加危險的毒品所取代,羅巴特下了一線,開始沉溺於在大屋裡與魔獸進行的淫亂行為。

他現在要是沒了新雌性魔獸所帶來的刺激就活不下去。

搬運工在將魔獸送達羅巴特的卧室後,搖著頭離開了。他們一心想要儘快離開有病的顧客家,看也不看那位可憐的女兒。但是,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停下腳步,朝她走了過去。

「————小姐,你還好么?」

「……阿西莫夫」

艾瑪聽到那溫柔的聲音,抬起臉,凝視那位男性。男性那對甜膩的碧眼之中也映現著她的影子。他的那頭短髮,就像經過修剪的草坪。與那短髮相得益彰的,充滿男子氣概的臉龐之上露出笑容。

阿西莫夫,見習魔獸調教師。

本來是敵人的他,如今正是艾瑪唯一的同伴。

* * *

打個比方,他在艾瑪心目中就如同投入地獄的一絲救贖,是上天的光芒。

在去年那個難以忘懷的冬季,艾瑪認識了他。

母親都自殺了,艾瑪又哭又喊,但羅巴特還是沒有停止購買魔獸。當她悲嘆著這一切,在萬念俱灰中即將變成一副空殼的時候,阿西莫夫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他當時將扁平的帽子按在穿著麻襯衫的胸口上,像騎士一樣在艾瑪面前單膝跪地。霎時的猶豫之後,他那與他所從事的下作職業完全不搭調的美麗碧眼之中盈滿淚水。

「可憐的小姐,您竟變得如此消瘦。這話可能輪不到我這個見習魔獸調教師來說,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竟然讓您受這樣的苦,您父親的興趣一定是錯誤的」

僅因為這一句話,艾瑪墜入了火熱的戀愛之中。聰明的她察覺到,這位在自己受傷時願意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貧窮青年,正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艾瑪雖如平常那樣坐在台階上,但這份強烈的感動令她潸然淚下。她內心的痛苦,想必也傳遞給了這位青年。這位連名字都不知道見習調教師緊緊地抱住了艾瑪弱小的身軀,將自己強姦的胸膛借給她如孩子般盡情哭泣。

他說他叫阿西莫夫,是貧民區出生,沒有姓氏。現在在羅巴特的魔獸購入點的調教師身邊見習。

對於貧民區的人來說,實力至上主義的魔獸調教師乃是最能圓夢的職業。但是聽說,他的師傅(本人會到大屋來進行業務,但艾瑪並沒有見過)卻貪得無厭,不是什麼好人。

他師傅的客人們一個個對魔獸愛得發狂,阿西莫夫對他們的慘狀感到十分厭煩,於是就向其中最可憐也最可愛(艾西莫夫生性害羞,並沒有直接說她可愛,但話語中確實給了她這樣的感覺)的艾瑪搭了腔。

此後,他(雖然是為了運魔獸進來)每次來大屋的時候,都會給艾瑪帶一些小禮物。有烤點心、紫羅蘭花束、縫製的粗手套。這都是些讓富裕的艾瑪拿來都是些會覺得難辦的窮酸玩意,但阿西莫夫為她著想的這顆心讓她十分開心。

再等工人們回去後,他就會跟艾瑪談天說地。

她喜歡阿西莫夫給她說的笑話,尤其是調教師們被魔獸被整得很慘的那些趣事。在這段地獄般的日子裡,兩人之間培養起了溫情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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