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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闆請瞧瞧。這是我的女兒——葵。」
在我來到現世時,津場木杏太郎這男人曾向我介紹過自己年幼的愛女。
當時那孩子還不滿兩歲吧。
她名叫葵,津場木葵。
猶記得葵那時用天真無邪的眼神盯著幻化為人形的我,那雙眼睛就和她的祖父與父親一樣,擁有看得見妖怪的能力。
也許她早已看穿,我隱藏在人皮底下的真實面貌吧。
「不過可真是傷腦筋,因為家父草率的約定,葵也許必須嫁去大老闆那裡了……」
杏太郎似乎不願送女兒出嫁,憂心忡忡地緊緊抱著懷裡的孩子。
「啊哈哈哈!史郎隨口胡扯的誓言,事到如今早就失效了。杏太郎,你用不著擔心。」
「可是,跟妖怪立下的約定,具有非同小可的意義不是嗎?有一股預感告訴我,葵未來總有一天會嫁給大老闆。我這方面的直覺最准了。」
「畢竟你是史郎膝下子嗣之中靈力最強的一個了。不過呀,在如此年幼的葵眼裡,我這把年紀可是超越史郎的老爺爺喔。而且要我跟朋友的女兒成親,實在也讓我心裡五味雜陳。」
「呵呵!不過大老闆擁有凍齡的外貌呀,我肯定會早一步變成老爺爺的。」
杏太郎如此說著,用溫柔的眼神望向坐在自己膝上把玩著娃娃的葵。
杏太郎身為史郎之子,卻是個性格耿直又無害的善良男人,我很喜歡他散發的開朗氛圍。
在葵身上我也能感受到相同的氣息。當時的我並沒有特別意識到「這孩子終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妻子」,我只是抱著默默從旁守護的心情,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在心裡祈求她能自然而然地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好人。
然而,為什麼……
「大老闆,杏太郎死了。都是因為詛咒的關係。不,一切都是我的錯。」
「史郎……」
杏太郎死了。
留下年紀還小的葵以及妻子。
死因是出差時遇上墜機意外。據說杏太郎背負的詛咒無數次企圖前來索命,但他總是能巧妙地擺脫危機。然而最後還是在無可迴避的交通意外中難逃死劫,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杏太郎所攜帶的包包里,似乎留了一封帶有遺書意味的備忘錄。
除了對妻女的真情告白以外,還有另外一段用潦草字跡寫下的內容,說是從窗外看見類似黑色雙手的物體。
以及對於死亡的恐懼。
「常世之王留我一命在人世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卻讓我的所有血親蒙受不幸的命運。沒想到這次連杏太郎也……與其讓他帶走我兒子,倒不如乾脆殺了我吧。」
史郎唯在此時難過地悲嘆,說出這番反常的話。
平常無論怎麼為非作歹,打死都不肯認錯的這個男人,此刻卻……
只有這一次,他開口表示了對杏太郎的歉疚,並懊悔著為何不是自己代替兒子送命。
史郎在年輕時曾去常世大鬧一場,讓當時在位的某位妖魔叫苦連天,大發雷霆。
雖說這是他的報應,但我仍深切地體會到自己的無能為力。面對異界大妖怪對他施下的詛咒,我束手無策。
「我決定再去一趟常世,找尋解除詛咒的辦法。」
「史郎,別去了。聽說現在常世的環境很危險。」
「可是,大老闆……詛咒的魔爪也許會伸向我的孫女啊,畢竟葵擁有的靈力與我非常相似。如果那孩子有個萬一,我真的連下黃泉都無顏面對杏太郎了。」
接著史郎仰頭望向我,臉上表情就像回想起某個往昔的約定。
「對了,大老闆,過去我曾經立約承諾要把孫女送給你對吧。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真的履行取葵為妻的約定,並且保護她的安全。我希望……你能永遠對她不離不棄。如果是你,肯定沒問題……」
「……原來如此。你真的打算把孫女拿來抵債,扔給我照顧的意思嗎?你這麼做才是真的下黃泉都無顏面對杏太郎吧。」
「可是呀……大老闆,如果託付的對象是你,杏太郎也能欣然同意吧。你是個值得信賴的傢伙啊。我從沒看過像你如此可靠有肩膀的鬼。我說大老闆呀,你也許把當時的約定當成玩笑話吧,但若你真的願意娶葵為妻,我不知道能夠多放心呢。哎呀……乾脆就這樣一言為定吧。你一定能守護葵,葵也必定會愛上你的吧。」
史郎的發言讓我徹底無語,真要說起來,他的債務明明老早就還清了。
「史郎,別擅自決定孫女未來的人生,這也不是熱愛自由的你該有的作風。況且我不會愛上任何人,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愛。」
充滿空虛的話語徒然消失在黑夜中。
史郎不再多發一語,就這樣垂著頭消失在暗夜中的某處。
我並沒有娶葵為妻的念頭,但是對史郎與杏太郎還是抱有一份情,而且也擔心葵的安危。
然而葵的母親卻帶著葵消聲匿跡,彷彿為了逃離某種「糾纏」。
她雖然看不見妖怪,但對於發生在丈夫與女兒周遭的狀況,應該一直以來都感到不太對勁吧。而這些也成為折磨她的苦痛。
「大老闆,找到津場木葵的下落了,只不過……目前情況刻不容緩。」
雖然一度失去關於葵的一切音信,不過在棲息於現世的妖怪幫助之下,我再次找回她的蹤跡。
然而,當時的葵也已經受到詛咒威脅,性命猶如風中殘燭。
詛咒通常都是間接取走一個人的性命,就像杏太郎的下場。
有時就連母親也成為被利用的工具,讓受詛咒的對象邁向死亡的命運。
葵的母親在死了丈夫之後,似乎帶著葵在日本各地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然而,從那時開始,她已放棄育兒的義務。
杏太郎曾說過,自己的妻子個性溫柔認真又能幹。
但也是個缺乏父母疼愛的孤獨女性。
向她襲來的孤獨與恐懼,逼得這個杏太郎親自看上的女人甚至放棄養育女兒,喪失母愛,讓母女間的親情破碎。
被母親獨留在家裡的葵,好幾天沒東西可吃的飢餓狀態讓她瀕臨生命危險。可想而知,恐怕在被棄養之前也沒能好好度過溫飽的生活吧。
從她骨瘦如柴的身子並不難猜想到。
連唯一能依靠的母親都棄她而去,讓她甚至喪失求生慾望。她靜靜躺在垃圾四散的惡臭環境中,彷彿自己也是其中一個被遺棄的物品。
津場木史郎。
津場木杏太郎。
然後是津場木葵。
一路傳承下來的是血緣的詛咒,是不幸的連鎖。
招惹常世之王的代價,看來是超乎想像地大呢,史郎。
就連身為妖怪的我也顫慄了起來。因為親眼目睹了這場悲劇,這不忍卒睹的場面。
看著年紀還小的葵被獨自留在那間昏暗房內,我回想起某件往事。
史郎以前曾在天神屋打破價值一億的寶壺,欠下巨額債務,那時,他隨口承諾要把孫女送給我抵債。
他當時喝得爛醉,我也沒把這件事當真。
在那種狀況下的隨口約定,根本不具有任何真正的效力、意義與理由。
但史郎不忍看我終生不婚,明明是欠債的一方卻擺出高姿態立下這份契約書。我也心想在形式上接受他的這份好意就好,於是收下之後便保管在抽屜深處,就只是這麼一紙契約,史郎也早把這回事忘得一乾二淨。之後他不知從哪弄來其他寶物送給天神屋,這樁事也就告一段落。
然而,在如此弱小無助的姑娘面前,我突然心生一念。
與其就這樣死去,與其放你這樣死去,不如來我這裡。
與其獨自承受孤單,不如來隱世。
我能讓你吃上美味的山珍海味。
我能守護你免於恐懼。
我們的關係不一定是夫婦,可以是義父與養女,或其他都好。
畢竟天神屋也有眾多孩子,我也將他們視如己出。
不對,但這樣是不行的。
我無法用相同的立場來守護這孩子。
她是人類之子,是史朗的孫女,靈力不凡的她是特別的存在。
「你不害怕嗎?」
我心想鬼面具會嚇著她,於是戴著跟銀次借來的南方大地面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