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豐收與離別的秋之祭 插曲【三】 春日與阿涼

「嗯哼,你就是新來的?哦,叫春日是吧,真是個矮不隆咚的狸貓姑娘呢。我是阿涼,未來將成為女二掌柜。從今天起你就在我底下工作,我會好好嚴格把你訓練成一個服務員啊。」

第一次遇見阿涼小姐的那一天,我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身為文門狸的我──春日,當時小小年紀就被擔任八葉的祖母趕出家門,要我看看外面的世界。無處可去的我跑來投靠叔叔,也就是千秋,然後在天神屋得到了一份工作。

這就是發生在我第一天上班的事情。

說我矮不隆咚的這個雪女,有著純白似雪的頭髮與肌膚,以及過人的美貌。

這位前輩性格不愛認輸又任性妄為,一心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而無所不用其極,但我卻意外地喜歡這樣的她。

因為她不論用盡什麼方法,都要親手抓住自己的夢想──坐上女二掌柜的位置。

她在這樣的女人戰爭中勝出了。

這場戰役之壯烈,讓一路在旁見證的我都不禁記錄在日記上。

「喂、喂,春日,一邊裝作在聽一邊偷睡覺是怎樣?喂!」

「呼啊……」

就在白夜大人沒完沒了地說著什麼八葉之妻的大道理時,我便維持跪坐的姿勢打起了盹,畢竟從上午就跟小葵一起忙東忙西啊。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有勇氣,敢在白夜大人面前打瞌睡。

他的反應不知該說是生氣還是傻眼。

「真是受不了。看你的性格比起可靠穩重更偏向機靈,也許意外適合成為八葉之妻,不過……倒是很擔心會不會反被挑毛病。你的立場在各方面都容易樹敵,你自己明白嗎?」

「我知道的,畢竟我一路以來都看著小葵啊。不過真佩服她呢……在不利的環境中用自己的實力獲得了認可。看看現在天神屋內已經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對於小葵跟大老闆的婚事有意見了吧。」

「哼,這樣也是一個問題。畢竟有些人找不到毛病可挑剔時,便會企圖直接抹滅她的存在。」

「這一點就不用為我擔心了。我會好好扮演無能的角色,為人處世八面玲瓏。不過我也不用演,反正本來就沒能力啰。」

「……」

白夜先生壓低眉頭,甩開了摺扇掩口。

本來以為又要被教訓一頓了,結果他說了句「可以走了」,便讓我從說教地獄中解脫。

啊啊,跪坐完要起身時的腳麻感真難受……

我抱著剛才收到的招財貓存錢筒,正打算回夕顏去。半路上一遇到女服務員,她們便看了看我,然後馬上交頭接耳說八卦。

以前總是隨和地跟我打招呼的朋友們,還有那些愛鬧我或使喚我的前輩們,現在光是看我從旁邊路過,就猛對我卑躬屈膝地低頭行禮,然後逃之夭夭。

雖然我也早預想到會演變成這樣就是了……

像靜奈那種大幹部還能用平常的態度對待我,但一般員工就……感覺就像處理易碎物品一樣小心翼翼。

「春日﹑春日。」

「千秋……」

走廊另一端出現了一個身影,一臉擔心地窺探著,是跟我一樣同為狸妖的叔叔。

我聽從他的呼喚,往他那邊走了過去。

「幹嘛?我現在正要去夕顏幫忙耶。」

「沒有啦,看你被白夜大人叫過去,所以擔心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跟小葵一起開發新土產。」

「你真的對我特別冷淡耶。」

「為什麼我面對家人還要逢迎諂媚啊。」

雖然不至於到過度保護的程度,不過千秋從以前就特別愛操心。

但就是因為他是個愛照顧人的好好先生,才會永遠放不下我這種傢伙。

明明都到了該為自己好好打算的年紀了……

「千秋你會繼續留在天神屋對吧?」

「嗯,我會繼續這份工作,雖然也曾考慮過跟你一起走。」

「不用這樣啦。要是永遠脫離不了家人的保護傘,怎麼能勝任八葉之妻。」

「春日……」

淚水盈眶的千秋按著自己的眼頭,感動地說:「那個小小的春日現在都長得這麼大了……」

「啊啊夠了啦,真煩耶,你去旁邊啦。」

呿呿呿!真是受不了叔叔。

我邊趕他離開,自己也一邊走遠。

正因為我們之間有著家人這一層關係,在這裡才不能表現得過度親近。

狸妖是一種對同類用情很深的妖怪,不過,有很多事情是必須脫離這樣的保護圈,與外人交流之後才能體會到的。

這是飽讀詩書也學不來的東西……

是天神屋教會了我這個道理。

「啊……」

在通往夕顏的連接走廊門口前,站了一個偷偷摸摸的身影,正在偷看夕顏。

那是……

「阿涼小姐,你在那裡做什麼?」

「哇啊!」

她嚇得整個人彈了起來。

阿涼小姐一臉反應遲鈍,緩緩轉頭看往我這裡。

正當她張開口似乎有話想說,下一秒又噘起下唇,露出一張奇怪的表情扭扭捏捏的。

「哼、哼!」

最後她什麼也沒說,打算直接離開現場。

我輕輕拉住她的袖子。

「幹嘛。」

阿涼小姐用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神俯視著我,不過我早就習慣了。

「你聽我說喔,阿涼小姐,我認為你應該以再次回歸女二掌柜為目標。」

「啥?」

「這間天神屋裡頭,一定有隻有阿涼小姐能勝任的工作。」

我一把放開拉著她的手,快步朝著夕顏所在的中庭走去。

過去以成為女二掌柜為目標的阿涼小姐。

然後實現了夢想,如願以償。

無論樹立多少敵人,受到多少憎惡,她仍憑著一股毅力與骨氣爬上高位。這樣的阿涼小姐在我看來非常耀眼,她曾是我的憧憬。

雖然因為各種衝動行事,最後失去了女二掌柜的頭銜……

但我相信如果是她,絕對能再次回歸那個位置。

其實,我多希望能待在最近的地方,為她盡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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