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之下,一群人在都市外的廢棄區域奔跑。
「一定要以六人小隊為單位對應!與隊友保持行動一致,隨時注意能力的堆疊!」
在隊伍前頭髮號施令的,是顯現專屬武裝的朱雀壹彌。
宛如荊棘纏繞的金黃色手鎧,纏繞在左臂與右手背上。裝備戰鬥科分發的零件,接二連三發射壓縮斥力的黑球。
「咿、咿咿、咿──」
幾名眼看斥力球撲來的學生,幾乎陷入恐慌中尖叫。
每個人都死命緊握不習慣的武杖,與一旁的夥伴肩並肩。有人張開看不見的透明護盾,有人以命氣掀起紅土化為壁壘,有人吹起治癒傷勢的風──眾人一同應付假想UNKNOWN的攻擊。
「個別能力的缺陷,某種意義上是優點。承認自己很弱的人,不會胡亂擅自行動!對不對?既然不相信自己的能力,那麼就不要相信。取而代之,相信身旁夥伴的協助。力量靠數量,數量即力量,以量彌補質的不足!」
夕陽的嫣紅,與瓦礫的灰暗混雜,暗喻世界終結的景色中,響徹朱雀宏亮的吶喊。
「嗚、嗚嗚……不行、沒辦法啦……」
腰桿無力的鶉野,馬上就淚眼汪汪。只見她上半身前傾,大腿內側反覆摩擦,露出哀求的視線死命高舉武杖──
「又要漏出來了,漏出來了,為什麼、為什麼……」
彷佛在忍耐什麼,全身懦弱得不斷發抖。
在她的身旁──
「真的到極限了啦,不騙你啦,卡娜妹。他到底在幹什麼啊,做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啊,真的……」
滿頭大汗,跪倒在地上的康介大喊。
躲在廢墟內苟且偷生的淘汰者們,隔了好久後首次被趕出來接受戰鬥訓練。
「當然有意義!」
不知為何夾雜在眾人之間,高舉雙手的卡娜莉亞──
「強敵,熱情,勇氣,努力,毅力!勝利三原則!加油加油,奮鬥奮鬥,沖沖沖!」
蹦蹦跳跳地跳躍,同時開心唱著歌。
「……超過三項要素也能叫做三原則嗎……」
鵜飼鶇小聲嘀咕的同時──
「如果覺得武裝不對勁,不論多麼微小的地方,都要告訴我喔。隨時可以幫忙調整!」
在戰鬥中定睛凝視閃閃發光的武裝。利用看見物質未來可能性的【世界】,臨陣磨槍準備武裝的就是她。藉由增幅命氣的武裝,他們終於夠資格上戰場。
『──後衛組,有幾人交替的速度太慢了。這樣合作攻勢會瓦解。』
將杖型輸出武裝橫向置於腰間,鷹匠自由飛翔在空中。
一如字面,鳥瞰戰鬥景象的她,判斷眾人差不多接近極限,並且聯絡時──
「休息十分鐘!」
朱雀大聲宣布休息。
幾乎同一時間,廢墟的居民們如斷線木偶般癱坐地面。
「一步也走不動了啦!真的受不了朱雀耶,搞宗教喔!我要喝水,水!」
「啊、啊、啊、要漏……嗯──」
「哎呀?怎麼忽然有水灑下來……?」
「……嗚呀啊啊啊啊啊……」
幾個人疊在一起,累得沒力氣動彈。他們已經發揮了全力,朱雀如此給予正面評價。
當然不僅【世界】,身體能力與幹勁,各方面都還不成熟。
*
朱雀最近的一天從廢墟開始,在廢墟結束。
只要以搜索調查為名目,就可以輕易進出都市。活用自己進入戰鬥科的立場,朱雀連日頻繁來到淘汰者的廢墟,而且沒有徵詢意見,就主動對眾人實施戰鬥訓練。
在深沉夕陽中,各人隨意坐在瓦礫堆上,目前是休息時間。
「……這個……」
「什麼事?」
「問、問這種問題,可能很失禮……」
鶉野戰戰兢兢接近在水泥地上單膝跪地的朱雀。
脖子與身上披著毛巾,穿著全新運動褲的大腿,不安地彼此摩擦──
「為什麼,你願意為了我們,這麼努力呢……我們明明什麼都不會,訓練我們明明沒有任何意義。」
鶉野後方還有好幾名年齡相仿的少女。可能都有相同的疑問吧,視野中還看到幾名淘汰者豎起耳朵,聆聽朱雀等人的交談內容。
「你想知道原因嗎?」
「是的。」
「我哪知道什麼原因啊。」
「咦……」
聽到朱雀的簡短回答,鶉野無力地垂著眉頭笑了笑。
朱雀跟著哼了一聲。
「沒有什麼原因。我不想高唱什麼正義、道理之類無聊的高調。這和理論完全無關,是我基於自由意志,決定要救任何人。」
為了不讓海邊的光景,病房的冬燕,再度出現在面前。
為了與自己鏡中的翻版站在對立面。
優秀的人拯救差勁的人。這是人類──不,是我的義務,朱雀心想。
「而且變強是你們的權利。」
朱雀如此斷定。
「你們缺乏的不是物資,而是意志。自己的意志才能改變遭遇,改變世界。」
「……是嗎……」
鶉野困擾地別過視線。
朱雀還不死心──
「要有堅強的意志,高揭自己的理想。努力努力再努力──向這個扭曲的世界,展現自己的價值。」
「……這種事情,真的辦得到嗎?」
「這不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Just do it.」
緊盯著鶉野的臉開口。
「……可是──」
「要我等多久都無所謂。等你們學會相信別人,這也是我自己的訓練。所以你們不用在意任何事。」
「……是、是的……」
鶉野噯昧地點頭回應,但依然努力別過視線。始終堅持不肯與朱雀四目相接。
「──呣~?」
抱腿坐在地面上的鶇,反而露出幾分不服的態度搖晃身子。
「……朱雀,你在奇怪的地方很會照顧人呢。」
獨自咕噥了幾句──
「你有點變了……不,該說變回以前的你嗎?到底是哪一種呢,真搞不懂。戰鬥比較適合你嗎?」
「你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
有如凝視遠方,鶇不斷支吾其辭混過去。
朱雀不悅地眉頭一揚。
「我不喜歡這種噯味又無意義的語言溝通。身為具備知性的文明人,凡事該說清楚。」
「就說沒什麼了嘛。」
「你說過『我變了』或是『變回以前的我』。換句話說,你的比較基準是我現在與過去的性質吧。」
「……夠了喔,朱雀?可以別再說了嗎?」
「我不知道這究竟代表肯定還是否定,但還是聽得出來,鵜飼鶇。從過去到現在,甚至未來,你的注意力始終放在我身上,甚至對我的作風有獨特見解──」
「叫你別說了啦────!別再說了聽不懂嗎────!」
「怎麼了,什麼事?這也可以歸類為某種執著,我由衷讚許你的熱心與觀察力──」
「殺人啦────!不對,一槍打死我吧────!」
抱著頭的鶇,就像熱鍋上的西瓜蟲一樣滿地打滾。
無可奈何的朱雀只好停止議論。這是鵜飼鶇特有的癥狀,總是突然發作。之後再找機會徹底問個清楚。
一旁,鷹匠一屁股坐在自己飄浮於空中的武杖上。身子瑟縮在自己喜歡的漆黑長袍內。
「剛才的訓練,合作十分完美。說不定我們四人也能辦得到──就像那座防衛都市的四天王一樣。」
「『我們』代表我也算在內嗎……?」
「那邊的四天王個個都品行端正,光明正大,信義篤厚,友誼堅定。理想都市神奈川,我們也該以那樣的關係為目標。」
「是、是喔……」
「大家相親相愛,沒有人會遭到淘汰,建立善待人的都市。就這樣為了拯救世界的那一天──」
依照慣例,夢想的視線飄向空中。
「次席真的很喜歡虛構故事呢……」
自己沒有殘酷到會刻意破壞孩童的空想。朱雀基於個人善意,對其視而不見──
「好事不宜遲,必須取個不輸給神奈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