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7 『世界』

朱雀踩在接二連三於空中出現的斥力球上,宛如飛翔般疾馳在空中。

透過命氣產生的踏腳處,無法讓他人一起踩。朱雀驅使專屬於他的【世界】,前往一處小小的戰場。

離防衛都市十分遙遠的灣岸區。

在一片漆黑的海面上,兩個影子糾纏在一起。

一個是人類的天敵UNKNOWN,另一個影子有點面熟。

朱雀從戰場正中央自由落體介入。

「──沒事吧!?」

他以單手抱住腳步不穩的鷹匠腰際──

同時腳尖一蹬海面,轉身面向UNKNOWN。

「真沒想到你會來呢……」

伴隨纖細的聲音,鷹匠嬌小的額頭貼近朱雀的胸膛。嬌嫩的身軀彷佛只要稍微使點勁就會折斷。

「真是愛說反話──」

朱雀僅以嘴唇露出笑意,然後揮舞左臂。

被壓縮重力塊擊中的UNKNOWN,壓扁到超越輪廓的極限。連死前慘叫的機會都沒有,當場消失無蹤。

「該死的嘍啰!」

朱雀嘖了一聲。

UNKNOWN原本就受了重傷吧,只要有人補上最後一刀,就能立刻驅逐。

正因如此,現場的情況才不對勁。

雖說本來就不適合在最前線交鋒,但鷹匠的飛行能力也不遜於其他王牌們。

為何她會不知變通地與UNKNOWN正面對戰,非得一直承受攻擊不可呢?

朱雀定睛望向四周──

「你是──」

得知了鷹匠無法離開該處的原因。

「──冬燕!」

戰鬥科的少女癱軟無力地在漆黑的海浪間載浮載沉。

據說鷹匠在灣岸區的撤除瓦礫任務中,遠遠發現被UNKNOWN追殺的冬燕身影。她隨即指示毫無戰鬥能力的補給科避難,同時以心電感應聯絡朱雀。

儘管這個選擇十分正確──但同時也代表鷹匠能依靠的人,只有具備模擬飛行能力的朱雀而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夥伴怎麼了?走失了嗎?」

即使喚醒冬燕,她也沒有回應。

她的雙發束臟污不堪,鬆脫散亂。

應該遭遇了相當恐怖的經歷吧,比起身體上的傷勢,感覺更像內心某處受到傷害。

「嗚嗚、嗚嗚、咿嗚…………嗚哇啊啊──」

她對抱著自己的朱雀手臂也毫無反應,像小嬰兒一樣縮著身子嗚咽。

明明已經獲救,卻毫無喜悅與放心的神色。

「為、什麼、為、為、為什麼──」

她無法抱住任何對象,只是一直孤獨地抽抽噎噎。

因為她的雙手已經失去了倚靠的對象。

東方天空緩緩泛起魚肚白。

漫長的夜晚逐漸天明。

朱雀等人回到岸邊時,有如高唱勝利的凱歌般,一群人飛過天際。

「哦!找到了!」

一名少年從群體中俯衝而下。

他是防衛都市東京的現任主席。

雷鬼頭少年降落到朱雀等人附近,一瞥現場。

他的視線停在茫然蹲著的冬燕身上時──

「原來你還活著啊,真是太好了。」

露出皓齒一笑。

冬燕蒼白的側臉,無力地低著頭。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有淚水不斷落在膝蓋上。

「太好了。」

鷹匠重複這句話。

她難得語氣急促起來。

「太好了,沒錯,的確太好了。然後呢?就這樣?沒別的嗎?」

「你在說什麼?」

「很明顯地,你對她見死不救。要是沒有朱雀,她可能就沒命了。但是你做了身為一個人類的正確選擇,你沒有錯,不需要想太多。還活著很好,的確太好了。」

「哈哈,什麼啊。那我反問你,為什麼要那麼堅持啊?」

「……什麼叫『為什麼』?」

「因為──我們的關係沒有好到會一一記住名字啊。」

都市主席斜眼一瞄冬燕,笑得理所當然。

「因為──我們的關係沒有好到會一一記住名字啊。」

雷鬼頭少年斜眼一瞄雙發束少女,面露笑容。

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在少年生活的世界中,不存在固有名稱。

少年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將少女放在心上。

「我們可是戰鬥科耶,有維持勝利,常勝不敗的義務。當然,過程中會有一些犧牲,因此我們得當個隨時可替換的零件,難道不對嗎?」

雷鬼頭少年開朗地說著。既不爭強好勇,也未感到內疚。

在種族之間的生存競爭世界中,不需要針對個體的感情。不能對個人有不必要的特別待遇,不能有優先於全體的個人存在。

「我們必須將思考化為理論,損益化為數值,選擇最有效率的處事方法。」

為了讓個體化為整體而變強,為了不久的將來戰勝UNKNOWN。

「畢竟我最喜歡人類了。」

雷鬼頭少年露出皓齒一笑。

少年的眼前是與少年身穿相同制服,與少年同年紀的另一名少年。隸屬工科,能力應該是操縱重力的男學生。

「────」

男學生沒有否定少年的話,也不可能否定。

因為兩人完全同等。

兩人內心抱持相同的思想,簡直就像照鏡子一樣。

「對了,我說你啊。」

雷鬼頭少年將輸出武裝的杖柄指向空中,然後轉頭望向另一名少年。

「我聽過你的傳聞,但你似乎比想像中強呢。在我們這邊,實力就是正義。希望不久後能拋開飛翔能力這種無聊的束縳,和你一起並肩作戰!」

雷鬼頭少年露出毫無陰影的燦爛笑容,轉身離去。

回到人類再生與勝利的象徵,灣岸防衛都市東京。

逐漸染成蒼藍色的天空,只有黑尾鷗飛過。

鷹匠動也不動,定睛仰望連一片雲彩也沒有的早晨空氣。

冬燕不時發出抽噎哭聲,抱著腿縮坐在冰冷的海邊。

「…………」

朱雀則一直呆站在原地。

朱雀無法理解她們的心情。可能就和雷鬼頭少年一樣。

『我討厭這種世界,討厭到無法忍受。』

鷹匠微弱的心電感應,鑽進朱雀的神經內。

是鷹匠為了避免在一旁哭泣的冬燕聽見,努力擠出來的聲音。即使在技術進步下失去利用價值,依然是確實存在的能力。

『你可能會認為這是喪家之犬的遠吠,但我討厭戰鬥科的自尊心,討厭製作不合格名單,討厭對這些毫不在意的人們。我認為夥伴不該是這樣。』

鷹匠始終面無表情。

當然,她並非生來如此。這是在日常生活中必須獲得的性質。無表情的面貌底下,任何人都隱藏著情緒。

「不論是名單上的成員,被踢出去的成員,或是和你位於相反極端的宇多良卡娜莉亞,我希望你見識這一切,因為我喜歡你,我希望你改變。我認為如果是你,應該會改變這一切。朱雀,你怎麼看?你對世界的扭曲有什麼看法?』

「不!」

朱雀搖了搖頭。

如果是雷鬼頭少年──如果是那不知姓名的少年,肯定會一笑置之吧。

不只他而已,可能絕大多數戰鬥科成員都一樣。

當然,朱雀也一樣。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扭曲,世界壓倒性正確,維持完整的正當性。

「……這世界──」

明明如此,但剛張開的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又緩緩閉上。

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朱雀不知道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明明該堅決否定鷹匠的問題,但就是接不上話。

朱雀別過視線。

大海的另一端,有讓UNKNOWN出現的傳送門。伴隨永無止境的漲潮退潮,它們永遠會出現,前來消滅人類。

起起落落的海浪聲,聽起來也像哀傷的哭泣聲。

在這個世界,這個必須為了人類奉獻心力的世界,總是有人在哭泣。一個被拋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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