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灣成長

隨閻錫山來台灣

我於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十月十一日,隨閻院長抵臺灣,最初和陳育柱、徐廷舉住在懷寧街的大同旅社,後又搬到重慶南路一家旅社,在旅社住了很久,徐廷舉去香港回了大陸,我就和陳育柱搬到西北公司三樓,一間小塌搨米房間住,住在臺北市懷寧街三十四號,山西西北實業公司。

公司中住的都是些男女單身職員。總經理是彭士宏,協理是曲憲治,我因與曲家有點親戚關係,所以閻院長把我交給西北公司照料。公司同事對我都很好。因年紀小,他們都叫我小朋友。我的生活費用由公司的童慶麟先生照料,實報實銷。童先生是新竹人,單身,對公司的陳秀菊小姐很有意思。陳小姐是寧波人,講一口寧波話,輕聲細語,很好聽。童先生想請陳小姐看電影,就把我這個小朋友也請上,作電燈泡。還有位曹青鵬,河北保定人,很有學問,有次曾教訓我說:「安仁你知道你父親的最大長處是什麼嗎?」我說不知道,他說:「你父親最大的長處是所有的人,都可為他所用,他以誠懇待人,所以大家都願為他盡心盡力的工作。山西有很多共產黨反正人員,太原淪陷,他們也只有自殺成仁。」曹青鵬當時對公司另一位張力恆小姐有意思,後來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曹青鵬離開西北公司後,到美國深造,然後又返臺灣作律師。張小姐是安徽人,原來是護士,照顧過閻院長的母親,老太太過世後,她才來公司工作。

還有位杜文田先生,山東人,當時我覺得他最有學問。人長得白白胖胖,穿著都很整齊,他的女朋友是公司外面的人,叫張晉雯。他每天都密密麻麻地寫一封情書。他喜歡集郵,我的集郵就是他開始教我的。他和公司其他的人都不大來往,自己常學英文。後來他到農復會去工作,做得很好。

另有一位彭耀文,山西忻縣人,大概是小伙計出身,講一口忻州話。他對每個小姐都有意思,但又不敢真的追求,只好時常到北投去洗澡。他喜歡看平劇,常帶我到永樂戲院去看顧正秋和張正芬唱戲。就因為這樣我才對聽戲也有了興趣。現在想來彭先生很可憐,他在老家有太太也有兒子,一個人出來,才三十來歲,非常寂寞。公司樓下走廊上有個賣臺灣麵的小攤子,父女兩人,每天晚上就來賣麵。那女兒大概只有十幾歲,人長得滿清秀,我們那會兒每天晚上都要叫幾碗麵吃消夜,彭耀文就是乘這小姑娘送麵來時,拉拉人家的小手。後來我想,如當時彭先生正式向人家父母提婚,也許小姑娘會嫁給他,他也就能成家生兒育女,在臺灣過幾十年好日子。山西人就是太老實。我還記得有一年冬天,彭先生看上衡陽路百貨公司一位女店員,為了摸摸小手,一個冬天,他向同一個女店員買了三條毛褲。每次去他都是拉上我做伴。公司住的還有位閻樹棟,當時他年紀比較大,現在想來最多三十大幾,大家都叫他老漢,他是五臺人,也是喜爺爺(閻錫山小名萬喜)的孫子輩,我叫他樹棟哥,他也是把太太兒子都留在大陸,一人到了臺灣。他原來在銀行裡工作,幫喜爺爺管錢。以上所說的都是最初在西北公司住的人。後來公司又添了從成都撤退回臺灣的曲憲平全家,曲進山全家,再加上住宿舍的兩個單身漢高國寶是平遙人,武珩是太穀人,晚上大家沒有事,就聚在樹棟哥的房間打樸克牌,賭錢,打梭哈,我們叫它一毛一毛,每次大家都是下一毛錢,我就在這樣環境中度過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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