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山西

在三原東里堡住了一年,母親堅持帶著我和弟弟守仁,妹妹秀蓉回山西克難坡找父親。沿途歷經艱辛,總算渡過各種困難回到當時山西抗日的根據地克難坡。克難坡是山西西南緊臨黃河的一個小地方,在黃土高原上,光禿禿一片,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給它命名克難坡,希望能克服一切艱難,收復失土,還我河山。

當時大家整天唱的是,」努力實現歌」。歌詞是:「無山不樹林,無田不水稻。無村不工廠,無區不職校。無人不當兵,無人不入校。無人不勞動,無人不公道。」在克難坡真是全民動員,我們都是到政治部的大廚房吃大鍋飯。住在山坡上的窰洞裡。我們隔壁住的是孫慧西伯伯家,他家住的位置比我們家稍高。記得春天他把院子挖開一塊地,種了些蕃茄和青菜,我們也向他學習,也挖了塊地種菜,但在克難坡非常缺水,喝的水都是用小毛驢駝著兩個有木蓋的大水桶,到山溝裡駝回來的,過濾後吃喝。種下的菜就得靠天吃飯,等下雨。黃土高原一年只有四百公釐的雨量。(這是我小時的記憶)

夏天偶而下一場雨,那是天大的喜事。一下雨你就聽到,到處是丁!丁!彭!彭!的聲音,大家把能接雨水的容器都擺在院子裡了,臉盆、鍋子、罐子、甚至連尿盆也請出來了。這無根水(雨水)可比那黃河的水清多了。山坡上也會有水流下來,孫伯伯就在山坡的路上挖了條小溝,山坡上的流水就流到他的菜園去了。我們一看,也有樣學樣,又在比他更高一點的山坡上也挖了一條小溝,水又被我們截走了。孫伯伯人很好,但脾氣很不好,時常聽見他們家大聲吵架,我們那會兒還是小孩,他也不和我們計較。

在克難坡我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徐端伯伯,他住在我們那個小山的最高頂上,是間用泥和上稻草壘成的泥坯房子。記得那次父親和徐伯伯,還有另外兩個人在他房裡談話,我們正好路過,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我們早聽說了徐伯伯是山東人,他瘦瘦高高的個子,黑黑的臉,一對三角形的眼,一幅兇像。我們知道他原來是個共產黨,被父親勸服改為政府工作,在他手中破獲很多共產黨組織。最後太原淪陷時他也自殺焚屍成仁。那次我們看見他當著很多人就到門背後的木桶中小便,覺得很奇怪,回來問父親,父親說:徐太太是湖北人,他們南方都是用馬桶大小便,這和北方習慣不同。

在克難坡還見過一次外國人,是美國的一位軍官,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曾到克難坡去拜會閻長官。記得他來時,我們小學生都到洪爐臺前去歡迎他。他穿著黃色美軍大衣,肩上幾顆閃耀的金星肩章,戴著軍帽,拿條小馬鞭,精神抖擻地接受閻長官孫女閻樹榕的獻花。由長官部年輕漂亮的王懷義女士作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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