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馬隊

父親在晉西工作時,常到外地去視察,出門都是騎馬。有一次放暑假,我隨父親到隰縣,因三叔梁祥厚在進山中學教書,家住在隰縣。我和三叔的大兒子能仁只差一歲,我們倆從小就最親,有好久沒見他,所以我跟父親騎馬到隰縣去。沿途最初父親怕我不會騎馬,所以走得很慢。父親騎著蒙古種的大黑馬,聽馬夫說是從日本馬隊偷來的。蒙古馬腿長,體形高大,善走,快而穩,所以叫走馬。我騎著父親平日騎的小紅馬,是四川種,善跑,跑起來真是四蹄騰空,像飛一樣迅疾。馬夫騎的是小青馬,是個小馬,還沒溜好,除了馬夫外,誰也沒法騎牠,騎上去準把你給摔下來。父親的副官唐守庭騎匹黃馬,賈乙和叔叔騎匹小黑馬,黃馬小黑馬都是川馬。這就是父親的馬隊。大家一面走,一面聊天,我卻忍不住了,就一夾馬肚,一拉馬韁,小紅馬就一下竄出去了。牠一跑,其牠的馬也就跟著跑起來了。平日父親總是騎這匹小紅馬,自然地牠成了這馬隊的龍頭老大,牠一放開腿跑,其牠的只好跟上,我是第一次感受這放馬馳騁的滋味,有如騰雲駕霧,緊張,刺激,終身難忘。

在隰縣,父親每天出去辦公,我就到三叔家找能仁玩,有一次我們到進山中學去看父親和學生們踢足球。父親那會兒四十來歲,還和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踢球,拍了西瓜吃,比手勁,一點沒有長官的味道。那時記得最清楚的是第二戰區的司令長官閻錫山。現在想來,那時他也不過近六十歲,可就威嚴得多了。他下午時常騎個小毛驢出來到處視察,前呼後擁地一大堆人,兩個牽驢的,左右幾個人護著,前後還跟著一大堆人。那時有句傳言是:會長(閻為民族革命同志會會長)的驢不叫,金麗君(當時一個唱花旦的女主角,好像是個上尉階級)的官不掉。

父親愛玩槍耍刀。我記得我保留著一支日本騎兵的小馬槍,比三八式步槍短,但我還是端不起來瞄準,只能架著瞄準。還有一把日本東洋刀,曾見父親和朋友,把十個銅錢疊起來,父親一刀下去把銅錢全從中砍斷,東洋刀還沒傷痕。馬槍和這把東洋刀都是從日本鬼子那得來的戰利品,許多年是由我負責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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