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文會友  日中圍棋交流

眾所周知,圍棋的發祥地是中國。據說圍棋最早出現於太古時代,堯帝受仙人賜教之後,又將圍棋傳給了太子丹朱。然而,圍棋發祥之初並不是為爭奪勝負,而是為了觀測天文。在尚無文字的時代,棋盤與棋石只是觀測天體運行。占卜陰陽的工具。圍棋到底何時成為勝負之爭的競技呢?至今尚無定論。但可以確定,圍棋成為競技的歷史已有幾千年了。

回顧中國漫長的歷史,圍棋的昌盛時期曾幾度出現。目前所知最古老的死活題作品集《玄玄棋經》,大約著於六百多年前的元代。距今較近的清朝乾隆年間圍棋也很興盛,因乾隆年間是清朝國力強盛、文化繁榮的時代。當時曾有黃龍士(號月天)、施襄夏(號定庵)等名棋士稱雄於棋壇,當年的棋譜至今仍在廣泛流傳。但那個年代下棋時,首先在四個角的對角線上各置黑白二子之後再開局,看來這似乎是為了防止模擬棋的意思。另外,據說還有這樣一個規則,即每將對方的棋切斷一次,都可獲得兩目,並將此稱為「數塊子」。要想提取靠近中腹的子,雙方的棋都要多次被分割,因而當年那種白刃格鬥、力戰求勝的棋風為數眾多。

因為交手前在星位上都各置二子,所以過去對布局的研究不是很多。然而中盤的格鬥術卻倍受重視,並有精深的研究。查看當年的棋譜即可知,過去的格鬥力比起當今日本職業棋士來講,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後來隨著清朝國勢日趨衰敗,以及世界列強入侵的災難降臨,圍棋藝術也呈現出百花凋謝、萬木枯黃的淒慘景象。我出生的年月,也許就是中國棋壇最為衰敗的年代。但是,今日的中國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國家建設的發展,圍棋也獲得了新生。中國的棋界人士為了趕超當代圍棋先進國——日本,正在齊心合力加倍努力著。

看看當代的中國棋壇,在先驅者陳祖德之後,又湧現出一大批年輕有望的棋士,如聶衛平、馬曉春、曹大元、劉小光等,真是人材濟濟、新秀輩出。目前他們與日本棋士正在進行廣泛的交流,而且在與日本年輕的中堅職業棋士的交鋒中取得了旗鼓相當的成績。有目共睹,中國棋手的棋力已經迅速成長起來,並越來越接近日本了。

但是,也許受清朝以來傳統勢力的影響,現在的中國棋手雖然中盤戰鬥力很強,可惜從布局到中盤階段的戰略上的研究尚且落後。公平而論,中國目前的棋力與日本的一流棋士相比,貼三目尚且不及。這是職業棋士們的共同看法,中國方面也不否認。依我個人之管見,中國要想提高這貼三目的棋力確實不是容易的事情。

雖說現在中國正在大力開展圍棋活動,但鋻於圍棋機構的組建還剛剛著手,如北京、上海、四川三地已成立了名副其實的棋院。可是要想達到大多數人都能日常性地接觸圍棋的階段還相差甚遠。從現在來看,中國在國家建設上首先面臨著許多課題。因而對圍棋的預算不會很高。中國與號稱「圍棋人口一千萬」的日本相比,恐怕難以相提並論。另外,中國在對局譜的研究上也幾乎全是參照日本的棋書和報刊來進行的。在這種狀態下,年輕新秀很難有機會在高水平的實踐中得到鍛鍊和提高。而作為極其寶貴的機會——日中圍棋交流,一年卻只有一次。單憑這點,要想拉平貼三目的差距,還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

中國要趕超日本;唯一的捷徑是派有才華的年輕棋手赴日留學,不斷與日本一流棋手對局,迅速增強棋力。這是我一貫的主張。有一段時期,中國方面也曾認真地考慮過派遣圍棋留學生的事情。

當我聽說中國方面有意派遣圍棋留學生之後,曾決心盡力促其實現。但聽說日本棋院只承認聶衛平、吳淞笙為五段,其餘的人最多視為二段或三段。中國方面認為段位評價太低,因而十分不滿。

三年前,海外的大哥吳浣訪日時提出了這樣一個設想,即讓中國棋手從五段以下開始對局,只要他們憑實力連勝升級,一直升到能與日本一流棋手對局即可——採取這種形式來決定留學與否。於是,我帶他走訪了日本棋院後,終於得到了同意。這樣,剩下的問題是誰來支付留學生費用,以及何處安排他們的住宿。

中國方面很擔心的是赴日留學棋手的教育問題,害怕他們會沾染日本社會的不良習氣。對此我考慮由我來收留他們,叫他們在我的小田原的家裡,一邊自己起伙,一邊作為日本棋院所屬棋士,每日上棋院學習,這樣就可放心了。因為中國人都擅長烹調,自己起伙並非難事。況且我家住上五、六個人,仍然綽綽有餘。同時我還想,我素與諸般惡劣嗜好無緣分,由我來收留圍棋留學生,別人或許不會擔心管教不嚴吧。

有關費用的事,為了和讀賣新聞社協商,我特意登門拜訪了副社長原四郎先生。據該社的答覆說,像目前日中圍棋交流中邀請中國棋士來日的飯店房費、隨行人員費用、交通費、歡迎會等費用支出,總計約需三千萬日元。但是,我若接收五個留學棋手的話,根據讀賣新聞社圍棋責任記者的估算,假設他們在日本棋院的對局成績能達到勝負各半,那麼為期兩年的費用將比上述的邀請支出要便宜得多。因此,我當即向原四郎副社長提出請求,希望以兩年的留學費用立名目,援助一千五百萬日元。

聽了我的「宏偉計劃」,原四郎副社長也很感興趣。當下約好,為促成此事而共同努力。

當我將日方大有希望的意見轉告家兄後,他立刻通過中國圍棋界的負責人,徵得了國家體委主任的同意。另外,擔任「留園會」會長的盛先生也特意向中國駐日大使打了招呼。

想不到功敗垂成。那年十一月,讀賣新聞社就日中棋士交流問題遞來一封謝絕信。理由是:因有各種情況以及小田原離棋院太遠,難以監督。所謂「各種情況」,可能是指關於日本棋院與中國圍棋協會的備忘錄之事。對於「難以監督」來說,讓中國留學棋士住到我的小田原家裡,由從未沾染過惡習的我來親自監督,且不說可以保證督學,單就修業環境來說,那裡也是再好不過的地方了。可惜此事未成,我深感遺憾。

我與中國棋界的交往,自戰後在日本再會梅蘭芳以來,持續至今,始終未斷。陳祖德和聶衛平訪日期間都曾專程來看我,我也給他們送了棋書。雖然我力不從心,但對中國棋界的發展,今後仍然願效微力。

圍棋的國際化與規則問題

日月如梭,日本自戰敗以來已四十年了。在此期間,隨著日本經濟驚人的發展,圍棋的受寵地位也日益提高,呈現了異常繁榮的景象。在圍棋越來越大眾化的同時,職業棋士的對局費和獎金也有所增長。建立在「國民喜愛」基礎上的棋士生活,不但安定無憂,而且社會地位亦顯著提高。以至有人不惜辭去一流銀行的高薪職務而希望作一名職業棋士。可是,我剛到日本的時候,靠對局費維持生活的人屈指可數。若從今日棋界的繁榮昌盛來看當年的貧困,簡直是無法想像的。說它有天壤之別、隔世之感,也不為過。

隨著日本圍棋人口的擴大,布局與定式的研究也迅速發展。不用說職業棋手,業餘棋士的棋力也大有進步。日本棋界出現如此鼎盛的局面,不禁令人感到萬分欣慰。

可是,若從我這樣的「國際人」的立場來看,不管日本圍棋多麼興旺發達,假若日本棋界對現狀感到滿足就危險了。從世界的角度觀察一下,可以說圍棋僅在日本一國熱火朝天還遠不解渴。圍棋——這種深奧莫測、趣味無窮的競技,應成為全世界的愛好。我們完全有理由通過圍棋來擴大國際交流。這正是我熱烈期待著的事業之一。我再次呼籲,希望日本棋界有關人士朝著這一目標努力,通過圍棋加深各國間的友好,為世界和平及國際友好而作出貢獻。

但是,從當前圍棋的國際普及形勢來看,可以說非常令人失望。今昔相比,儘管國際普及有所擴大,但比起高爾夫球、芭蕾舞、柔道等體育項目來,我認為普及的速度太緩慢了。如此深奧莫測、趣味無窮的競技竟然在世界範圍內遭受冷落,究其原因,恐怕只能歸結於普及方法上的缺陷了。

我認為,在圍棋的國際化問題上,只要實行如下兩點,就會使普及速度明顯地加快。

首先,將圍棋傳授的重點放在女性一方。婦女懂得圍棋後,不僅可以教自己的朋友,還可以教丈夫和孩子。特別是在婦女地位較高的西歐,要普及圍棋,最好的方法是首先在女性中開展傳授。因為教會了一個女性,就可收到再增五位以上愛好者的效果。在此意義上講,希望多派女流棋士到海外去,先在女性中大力普及。

第二點,要改革圍棋規則,使之合理和通俗易懂才行。尤其是要成為對任何國家、對任何人都容易解釋的規則。二十多年來,我最熱烈盼望的事情之一就是改革圍棋規則。現在日本棋院的圍棋規則是昭和二十四年(一九四九)制定的,有許多缺陷,在國際上難以通用。日本棋院有義務制定合理的規則,並讓更多的圍棋愛好者得以充分的理解。與商人對貨物負責、有義務通俗易懂地講解使用方法的道理一樣。目前舉行的世界圍棋選手權大會上,對圍棋規則已有若干修改。但是,就連這樣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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