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藝日精

我的鼓打得愈來愈好了,有時候在一些聚會裡我也會表演一下。其實我也不曉得自己在打些什麼,只不過隨意弄些有節奏感的聲音出來而已,但我因此就有點名氣了。

羅沙拉摩斯的每個人都知道我喜歡打鼓。

戰爭結束後,我們全都要回到「文明世界」中去了,羅沙拉摩斯的人便笑我說,從此我就沒法打鼓了,因為那太吵了。也因為我快要到綺色佳的康奈爾大學當個有威嚴的教授,我便把在羅沙拉摩斯期間才買來的鼓又賣了。

接下來的暑假,我必須回到新墨西哥州去完成一些報告,在那裡又看到那些鼓。我再也忍不住了,於是又去買了一個鼓,我想:「這鼓帶回去,只是為了隨時可以看看它而已。」

我在康奈爾住在一個小公寓中。我把鼓放在那兒,完全作觀賞之用。但有一天,我真的手癢了,我跟自己說:「這樣吧,我就很輕很小聲的——」我坐下來,把鼓放在兩腿之間,用手指輕敲:卜卜卜,卜度、卜。然後又敲了幾下,聲音更大——畢竟這對我是很大的誘惑呢!我又更用力一點,最後電話鈴聲響起來。

「哈囉?」

「我是女房東。是你在那裡打鼓嗎?」

「是,很對不——」

「很好聽呢。我能不能到你那裡好好聽清楚一點?」

從那時起,每次我開始打鼓、女房東就會跑來。我重新獲得自由了,從此我就經常打鼓,快樂得不得了。

大約在同一時間,我認識了一位來自比屬剛果的女士,她送了我一些民族音樂的唱片。在當時來說,這類唱片是很稀罕的,全是些瓦圖西(watusi)及其他非洲部落的鼓樂。我真的很崇拜那些瓦圖西鼓手,也經常試著學他們的打法——我沒法打得很像,只不過希望聽來相似而已——但因此我也發明了很多其他的節奏。

有一個晚上,已經是深夜了,活動中心裡沒幾個人。

我拿起一個垃圾桶,把它翻過來敲打。樓下有個人跑上來說:「嘿!你會打鼓!」結果發現他是個打鼓高手,後來他還教我桑巴鼓。

音樂系裡有個傢伙搜集了很多非洲音樂,我經常跑到他家打鼓。他替我把鼓聲錄下來,然後在他舉行的聚會上,玩他稱之為「非洲抑或是綺色佳?」的遊戲。他會播放一些鼓樂,其他人就猜猜看音樂是「非洲製造」還是「綺色佳的土產?」由此可知,我那時候摹仿非洲音樂一定學得蠻像的。

知識分子味太濃

到加州理工學院之後,我經常到落日區閒逛。有一次,在一家夜總會裡來了一個阿爾及利亞的鼓樂團。領隊的是個大塊頭,名字叫尤哥努。他們只表演打擊樂,表演精采極了。他們的副領隊對我特別好,還邀請我上台跟他們一起表演。於是我上台跟他們一起玩了一下。

我問尤哥努收不收學生,他說收;於是我就到尤哥努住的地方——靠近世紀大道,就是後來發生暴動的地點——跟他學打鼓。我們的課上得很沒效率:他經常拖拖拉拉,跟其他人講話,又被各種事情打斷。但如果進行順利時,我就學到很多東西,很令人興奮。

在尤哥努家附近的舞會,很少有白人參加,但事實上,那時的氣氛較今天還比較輕鬆。有一次他們舉辦打鼓比賽,獲得的名次並不怎麼好。他們說我的鼓聲「知識分子味太濃」了,而他們的鼓聲則比較有韻律感。

有一次,我接到一通語氣嚴肅的電話。

「哈羅。」

「我叫托魯布烈治(Trowbridge),是理工學校的校長。」理工學校是一家很小的私立學校,位於加州理工學院的對街。托魯布烈治繼續用他那正式的聲音說:「這裡有你的朋友,想跟你說話。」

「好吧。」

「哈羅,狄克。」是尤哥努!原來理工學校校長只是裝的,他並不那麼嚴肅,事實上還幽默得很。尤哥努正在這學校進行訪問,彈奏音樂給學生聽,而他想請我過去跟他同台表演。於是我們便一起為這些小孩表演打鼓:我玩桑巴鼓(鼓就放在我辦公室內),他打他的探巴大鼓。

尤哥努經常都到各學校拜訪,向學生講非洲鼓、它們的意義以及介紹非洲音樂。他很有魅力、笑容可掬,是個很好、很好的人。而他的鼓聲精采極了,他還灌了唱片呢。

當時他在學醫科,大戰開始時(還是之前?)他回了阿爾及利亞;我也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

尤哥努離開之後,我再沒怎麼打鼓了,除了偶爾在聚會上表演一兩下。有一次在雷頓(Robert Leighton)家吃晚飯,他的小孩瑞夫和另一個朋友問我要不要打鼓。我以為他們是要我表演獨奏,便說不要。但他們開始在家裡木桌上敲起來,我的手也癢起來了;我也提了張木桌,我們三個人就用這些小木桌玩了很久,弄出許多很有趣的聲音來。

瑞夫和他的朋友魯替梭沙都很喜歡打鼓,我們便開始每星期聚會,舒散身心,研究一些節奏和韻律。他們兩人可真的是音樂家,瑞夫玩鋼琴,魯替梭沙奏大提琴。我只會敲些有節奏感的東西,完全不懂什麼音樂,我只是照音符敲而已。但我們編出了很多很好聽的節奏,還到一些中學裡表演。我們也在附近一家大學替他們的舞蹈課伴奏。

我在布魯海汶工作時,就曾這樣做過。覺得很好玩。我們自稱為「三夸克樂團」——單從這名字,你就知道那是什麼年代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