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問題嗎?

在康奈爾大學教書時,我每個禮拜都要到水牛城一趟,在當地的航天實驗室講課。康奈爾跟這家實驗室互有協議,學校方面派人到他們那裡,晚上開物理課。這件事原本已有人負責,但由於學生傳出不滿的聲音,物理系便跑來找我。那時我只是個年輕教授,資歷很淺,不懂得如何拒絕,便同意了。

他們安排我搭乘一家小型航空公司的客機。公司名字是羅賓遜航空公司(後來改名莫霍克航空公司(MohawkAirlines))。記得我第一次飛去水牛城時,飛機師就是羅賓遜先生本人。他先敲掉凝結在機翼上的冰塊,然後我們就起飛了。

總而言之,我一點也不喜歡每星期四晚上到水牛城。

除了基本花費之外,學校還付我三十五美元的酬勞。我是在經濟大蕭條年代中長大的,所以早就計劃好要把錢存起來,在當時來說,那已經是很大的一筆錢。

但是我突然省悟:那三十五美元的功能,是要使得水牛城之行更有吸引力,而正確的方法就是把它花掉。因此我決定,每次飛到水牛城授課時,都要花掉那三十五美元,享受一下,看看會不會使行程更為值得。

遊水牛城

我是個涉世未深的人,要花錢也不知從何花起,於是我請出租車司機帶我見識一下水牛城的娛樂場所,我是在機場搭上這位出租車司機的車,還記得他名字叫馬酷素,駕駛第一六九號出租車。他很會幫忙,每個星期四晚上當我飛到水牛城機場時,我都特別要求坐他的車。

那天,在正式講第一課之前,我問馬酷素:「哪裡可以找到很熱鬧、很有趣的酒吧?」我以為酒吧都是熱鬧有趣的地方。

「阿拉比小館,」他說:「這是個很有生氣的地方,會碰到很多人。等你下課後我帶你去吧。」

下課後馬酷素來接我,在前往阿拉比的途中,我說:「到了那兒我總要叫杯飲料。他們有什麼好的威士忌?」

「你就點黑白威士忌,外加一杯水。」他教我。

阿拉比小館是個蠻高雅的地方,人很多很熱鬧。那裡的女士都穿著毛皮大衣,每個人都很友善,電話響個不停。

我走到吧檯,點了杯黑白威士忌,外加一杯水,酒保很友善,很快便找了位漂亮女士坐在我旁邊,介紹我們認識。我買了杯酒請她,我很喜歡這地方,當下決定下星期再來。

於是每星期四晚上,我到了水牛城後,都坐一六九號出租車去講課,然後到阿拉比小館,點黑白威士忌,外加一杯水。過了幾個星期後,只要我一踏進阿拉比,就有一杯黑白威士忌及一杯水在那裡等著我。「你的酒,先生。」

這成為酒保跟我打招呼的方式。

通常我會把酒拿起來,就像在電影裡看到的鏡頭一樣,一口氣喝掉,好讓其他人知道我是個真正的硬漢。閒坐二十秒之後,我再把水喝下去。習慣以後,慢慢的我連水也不必喝了。

那位酒保總是不會讓我身旁的椅子空著,每次都介紹我認識一些漂亮女人。可是到了酒吧打烊時,她們都自行離去。我想很可能是因為到了那時,我已醉得很厲害了。

有一次,到了阿拉比要打烊時,那晚的女伴提議我們去另一個地方,她在那裡認識很多人。那地方在一幢建築物的二樓,從外面看,簡直看不出二樓是一家酒吧。水牛城規定所有酒吧必須在兩點鐘打烊,之後所有人便都被吸引到這裡的二樓,一切繼續下去——當然,這是非法的。

我常在想,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留在酒吧裡看熱鬧,卻又不致於喝醉?一天晚上,我注意到有個常來的傢伙跑到吧檯點了杯牛奶。他的問題大家都知道:他患了胃潰瘍了——可憐的傢伙。我因此想到一個好主意。

下一次到阿拉比小館時,酒保問:「跟往常一樣嗎,先生?」

「不,給我一杯可樂,只要可樂就好了,」我說,臉上裝出一副很失意的樣子。

其他人圍過來安慰我:「是呀,三星期前我也不能喝酒。」「這真苦呀,費曼,真的很苦。」另一個說。

他們都對我崇敬有加。我不能喝酒,但仍然有膽走進酒吧裡,面對所有的誘惑,只點了杯可樂來喝。這一切當然是因為我要來看我的朋友。我那樣足足裝了有一個月之久,真是夠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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