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媽媽與熱牛奶

旋轉、不停的旋轉。世界轉個不停。轉得他全身發麻,暈頭轉向。

意識逐漸朦朧,呼吸也越來越淺短。即使想動,也無法隨心所欲。

他試著伸出手臂,卻發現自己從頭到腳都包覆在柔軟的布里。

怎麼搞的?怎麼會這樣?

扭了扭身子,換個姿勢,視野大了一丁點。

出現在眼前的是有如鐵窗般一根根架好的木製柵欄。他以為自己被關進了牢籠。

往上一看,沒有天花板。不,那應該是天花板。雖然存在,看起來卻是如此遙不可及。由於距離太遠,他沒有自信一口咬定:「沒錯,那就是天花板。」

遙遠的天花板下,吊著水晶吊燈般的發光物體。那是什麼?物體緩緩地旋轉著。那是、那是……

是什麼?他記得以前曾經以同樣的視線,看著同樣的物體。

物體徐徐轉動,樂音輕聲飄來,就像是堆起七彩積木時發出的輕擊聲。在這宛如泅水於果凍池的奇妙感覺中,他陷入深不見底的混亂。

「來,吃飯飯啦~」

隨著地鳴聲傳來的是震耳欲聾的說話聲,他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彷彿烏雲蔽日般,某樣物體擋住了光線。仔細一看,是一張巨大的少女臉孔。

說得更明白點,她是天使天兒,但體格卻與平時的她有著天壤之別。平時的天兒比自己略矮些,但眼前的天兒卻大上自己幾十倍。

她張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遞出裹在毛巾里的某樣東西。

從毛巾的縫隙里隱約可見,物體的前端有著膨脹柔軟的橡膠制突起物,下端則是玻璃瓶狀,瓶子里裝著滿滿的純白液體。

橫看豎看,它都是……奶瓶。

沒錯,這是讓嬰兒喝牛奶用的瓶子。可是為什麼天兒要對自己拿出奶瓶來呢?

看著她的臉,他的記憶恢複了一些。同時,也對她拿出奶瓶的舉動感到不滿。

他像是要撇開笑不出來的玩笑般說道:天兒,你幹嘛啊,我是高中生耶?你怎麼拿奶瓶給我,如果是玩笑,這也太差勁了吧,我完全笑不出來。喂,快把它拿開!

他是想這麼說的,他是想明明白白抗議的。

未料,實際上說出口的,卻是以下的話語:「哈噗哈噗哈波,嗎姆姆姆嗚~嗯嗚——達哈。嗯嗎嗯嗎,嗶嗶!噗魯!嗯嗯喵喵,哈——達——哈——達——波。」

這完全是嬰兒的牙牙學語。任何人聽到,都會認為是嬰兒說的。尤其是最後的「哈——達——哈——達——」,怎麼聽都是完美的令人無懈可擊的牙牙學語.

他慌了,現在是怎樣?感覺自己的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此刻,佐間太郎才察覺到自己的處境。

咦?難道這是嬰兒床?

他原先以為的牢籠,原來是嬰兒床的木製護欄。而裹住自己的,是柔軟的毛毯。等等,給我等一下。為什麼我會在嬰兒床上?搞什麼鬼呀,現在是怎樣!?

佐間太郎思緒一片混亂,但天兒早他一步,叫了聲:「哎呀!」然後猛力地搖晃奶瓶。

「好、好、好口愛!小嬰兒好口愛喔~!」

她把奶瓶抱在胸前,直嚷著:「嗯喵~!好可愛~!嗯喵~!好cute!」還不停扭動著身子。或許是太過興奮,頭上還「噗咻、噗咻、噗咻」地連續冒出蒸氣。看在小小的佐間太郎眼裡,簡直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巨大的白色圈圈朝著天花板直衝的模樣,還真是挺壯觀的。

「嗯嗯叭——!啊達!啊達!(天兒,等一下,現在是什麼情形!?)」

「怎麼啦?肚肚餓了嗎?嗯叭?想吃換換嗎?換換?」

「和和、和和——!達啊~噗(什麼換換,是飯飯啦!飯飯!)」

「啊~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吸媽媽的奶奶呀?奶奶?」

「嗚(嗚)!」

聽見意料之外的辭彙,佐間太郎有些驚惶失措。「怪了?」天兒不解地慢慢抱起他。自己如此輕易就被抱起來,佐間太郎十分困惑。然,自己真的變小了嗎?但,怎麼可能有這種蠢事。怎麼可能會變小!?

「哦,原來是想要抱抱啊!?」

天兒抱起襁褓里的佐間太郎,將他抱在懷裡。她的身體好柔軟,好溫暖,還帶著甜甜的香氣。

平時沒啥注意她凹凸有致的胸部,但自己變小後,竟覺得非常豐滿……雖說平時也不是沒注意到啦。

「啊哈哈,你現在好乖呢。」

瞇起雙眼,天兒溫柔地笑了。被她抱在懷裡的佐間太郎,思索著許多事。為什麼自己會變小?為什麼是天兒在照顧自己?對了,之前天兒也曾養育過嬰兒,不過她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

如果是這樣,那我不就是她的第一個寶寶了?她的胸部軟綿綿的。可是為何我會變成這樣。軟綿綿。真想快點恢複原狀。軟綿綿。啊~腦中充滿著軟綿綿然後軟全都軟綿全都是軟綿綿!

「來,給你吸奶奶。」

「咦!?(咦!?)」

「嗯~?你怎麼嚇了一跳呢,剛剛不是說要飯飯嗎?」

她拿出奶瓶,默默地湊近他的嘴。什麼啊,吸奶指的是這玩意啊。也是啦,嗯嗯。我本來還以為……是天兒要脫衣服呢。不過想也知道不可能,嗯嗯。

「來,牛奶。」

裡面裝的是熱騰騰的牛奶。

「啊踏啊~~!(好燙啊,~~~~~~~~!)」

「啊~~~對、對不起,很燙嗎!?我應該再放涼一點的喔?」

天兒把佐間太郎放到嬰兒床上,連忙拿毛巾擦拭他的嘴角。牛奶怎麼會燙成這樣,分明是故意的,你一定是在水煮開以後就馬上沖人奶瓶吧,真是亂來。

「嗯啊啊,嗶嗯,噗耶、噗耶……(很燙耶!泡牛奶的基本溫度是體表溫度吧!)」

他拚命怒吼,無奈聲音軟弱無力,聽起來反而像在哭。「啊~對不起啦,對不起,對不起嘛。」天兒邊賠不是邊用毛巾擦拭他的嘴角。

「哎呀~不要哭了嘛。我已經把牛奶擦掉嚕?你開心點嘛。」

「叭嗶、叭嗶叭嗶(我被灌食熱牛奶,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啊!)」

「你怎麼一直哭呢……啊、該不會是?哈哈,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天兒笑嘻嘻地從佐間太郎的視野中消失。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這個對不對,一定是!」

天兒說完,拿出全新的紙尿布。

「嘎嘎嘎嘎嘎嘎嘎嗶——!(不對,不是這樣佐!)」

「哎呀,瞧你開心的,真是太可愛了!」

「波——!波耶——!波波耶——!(誰開心啊——!)」

看來,佐間太郎悲痛的吶喊無法傳達給天兒。她哼著歌,開始脫下他的嬰兒服。

「啦啦啦~!馬上就好啦~」

拜託不要啊,算我求你好不好,拜託不要啊。

佐間太郎雖以五*七*五(譯註:日本傳統詩歌的字數格式)拒絕,到底是個嬰兒。拚死的抵抗完全無用,轉眼間,他的下半身已經一絲不掛。天兒交互看著他的臉,以及赤裸的下半身。

「咦?不是便便了嗎?屁屁很乾凈耶。」

「……(……)」

佐間太郎無語問蒼天。天兒啊,那裡是令人飆淚的危險地帶,看不得的啊。和臉交互著看,這事更是行不得啊。

「什麼嘛,真是的。不用換尿布嘛。」

說完她拍了拍他的小屁屁。唉,竟、竟然連這種事都做……

覺得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在瞬間被奪走,佐間太郎全身脫力。

他將頭往旁邊一垂,看見有人正從門縫裡偷窺。

「…………」

不發一語站在那的,是小學五年級的芽芽,他的妹妹。

「咦,芽芽?怎麼了?你想看寶寶嗎?」

「嗯,我想看寶寶。」

「那進來吧。」

天兒啊,為什麼要叫她進來!現在,我的危險地帶毫無防備啊,你至少先幫我包上尿布,再叫她進來可不可以啊!」

「那我進去了。」

來了。芽芽走了進來,盯著下半身赤裸的佐間太郎。

「叭噗叭噗……(被她看見了。我,被小學的妹妹看光了……)」

真是令人無言的複雜情緒,各位能體會這種心情嗎?不,我想各位一定不能體會。怎麼可能體會呢!小五的少女盯著自己的胯下觀察!即便是去麵包工廠參觀的小朋友,也不會對麵包如此觀察人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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