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Ⅰ
實習的第一周也即將結束了。這一天是星期六,學校只有半天課,但是大多數的學生為了準備即將到來的體育祭活動,下午都還留在學校里。化學準備室里都被那些常客給佔據了。
一個叫野末的一年級生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橋上受傷的消息,正甚重其事地解釋著事件的經過。
「那是一根有五公分長的釘子。釘子除了釘頭之外,整根都釘到手掌裡面去了。雖然到醫院去請醫生拔了出來,可是拔除的過程好像也費了一番周章。」
「啊,嚇死人了。」
一個叫杉崎的一年級學生驚嘆不已。
準備室里開了冷氣。後藤按照慣例出去吃中飯,學生們則自行拿出了燒杯,喝著從購買部買來的果汁或者是後藤準備好的咖啡。
築城今天請假。聽說橋上今天也沒來上課。
「橋上學長是個很聰明機靈的人,對於木工方面的事情也有兩把刷子的。」
一年級生野末的話引起了廣瀨的注意。
「是這樣嗎?」
野末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橋上學長其實是一個富家少爺。」
廣瀨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橋上學長的房間好棒,光是錄影機聽說就有五台之多。他是用那些機器來錄動畫的。他有很好的天線設備,用來錄製遠處的廣播局的重播內容。」
「哦?」
「而擺滿了那些錄影帶和錄音帶的架子是滿滿的一整面牆,全部都是橋上學長自己製作的。」
岩木笑了。
「那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杉崎哈哈大笑。
「所謂的橋上釘釘子嗎?」
廣瀨應酬式地隨著乾笑了幾聲,心中卻仍然無法釋懷。他總覺得有些事情無法理解。
「對了,聽說築城昨天表現得很奇怪?」
岩木這樣問道,廣瀨忙不失地點點頭。
「你知道得倒挺多的。」
「我們班上好像有人看到了,聽說他是落荒而逃的。說是和高里吵架了。」
「嗯……。橋上對高里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結果就變成這樣。」
「什麼叫莫名其妙的話?橋上學長當時也在場?」
「是啊。」
「啊,我知道了,就是那個。『神隱』。」
野末喜孜孜地說道,廣瀨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什麼叫神隱?」杉崎好奇地問道,野末便虛實參半地開始陳述有一半以上是他自行編排的故事。
「真的嗎?」
「別相信他,幾乎都是野末自己編出來的。」
廣瀨苦笑著說,野末一聽便露出鬧情緒的不悅表情。
「真是傷腦筋啊。大家都這樣隨隨便便四處張揚這種事。——不過神隱一事好像是真的。」
「哦?」
就在這個時候。
「我覺得還是不要因為覺得有趣就隨便講這種事比較好。」
是二年級的坂田說的。
「為什麼?」
岩木回頭問道。
「我聽班上的同學說過,隨便亂說可能會遇上不好的事情……」
「什麼叫不好的事?」
提問題的人是廣瀨。坂田聳聳肩說。
「我也不是很清楚。說這些話的同學好像也不太好啟齒。他一年級的時候跟高里讀同一班,說談這種事不好。聽說嘲諷高里的人好像都不好過……」
在場的每個人都大吃一驚,可是廣瀨不得不開始正視這件事情了。
「你說不好過?是說譬如發生意外之類的嗎?」
「大概吧!聽說欺負高里就不會有好事,欺負過高里的人都受傷了。」
「不會吧?騙人!」
岩木追問道,坂田也只是狐疑地歪著頭。
「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可是,很多人因為這樣而受了傷,甚至有人在春季的修學旅行當中死亡了,不是嗎?當然那也是聽說啦。」
「死亡——?」
這是廣瀨第一次聽說,他不禁好奇地看著坂田。
「是啊,有人搭快艇的時候掉到海里淹死了。可能是三班的人吧。事情發生在旅行的回程當中,結果整個旅行不得不中止了。報紙也有報導,你沒看到嗎?」
「啊,我沒有記憶……」
「聽說那傢伙在前一天因為看高里不順眼,夥同另外兩個夥伴圍歐他。那傢伙死了,而另外那兩個人好像也挺慘的。」
岩木發出不滿的叫聲。
「你少在那邊胡說八道了。」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其餘的那兩個人,其中一個被捲入卡車底下斷了一條腿,另一個則因為無照騎摩托車而受了重傷,後來被停學,然後就退學了。總之,那三個人都已經不在這所學校了。」
坂田說完抿了抿上唇。
「我讀一年級的時候好像也有人死了。」
有人開口說話。廣瀨知道大家是楞住了,只有他是因為心頭掀起了漫天狂滔而說不出話來。現在他可以理解了,築城之所以那麼狼狽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而在場的學生表現出奇怪的緊張模樣也都是因為這些傳聞的關係。
Ⅱ
第二天是星期日,校方為了方便做準備工作的學生,照樣開了校門。後藤好像也一整天都窩在準備室里。聽說其他的實習老師也都來到學校,利用這個機會做研究課程的實地練習。廣瀨左思右想之後聯絡了後藤,告訴他下午自己也會到學校去,然後他一大早就離開了公寓。
無謂的不安感在他心頭騷動著,讓他覺得非確認事實不可。廣瀨按照野末寫給他的紙條,到橋上家去拜訪。跟橋上當面說清楚就可以安心了。不過他也知道要是弄清楚這純粹只是意外的話,自己一定會感到很泄氣。
橋上的家位於市區和學校所在的新市鎮的正中央處。寬闊的住宅區里有很多公園設施。這是一個充滿閑適氣息的城鎮,很符合所謂的市郊住宅區的形象。位於這個住宅區一角的橋上的家是一棟一看就知道房子的所有人有著富裕的經濟狀態的建築。
廣瀨按下電鈴,報上自己的姓名,要求找橋上。很快地橋上就從玄關大廳的螺旋狀樓梯上下來了。
「咦?自稱廣瀨的就是你?」
「你看來挺有精神的。」
廣瀨說著,橋上露出了苦笑。
「老實說,我是翹課啦。反正星期六也只有半天課。」
說完他很滑稽似的皺起了臉指指二樓。
「我們上去吧。」
※※※
橋上的房間果如野本所言,裡面到處都是錄影帶之類的東西。八疊寬左右的大房間的牆上擺著高及天花板的架子。那是製作精巧的架子,甚至也上了漆,要不是野末先前提過,廣瀨還以為這些架子都是外面賣的成品呢。
「這些架子全都是你自己做的?」
提著電壺回到房間來的橋上羞澀地笑了笑。
「是啊,那些規格固定的東西用起來不順手。」
「你真是厲害啊。」
「還好吧?」橋上笑著說,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手工這麼靈巧的人怎麼會受傷呢?」
廣瀨這麼一問,橋上便把包著繃帶的手伸出來給他看。
「你是說這個?」
「聽說是釘子刺進去了?」
廣瀨這麼問道,橋上的表情變得有點僵硬。他把玩著繃帶的一端,思索了一下子。
「……是釘子自己刺進來的。」
廣瀨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橋上,橋上便露出好像在鬧情緒的小孩子似的表情。
「廣瀨先生相信幽靈之類的東西嗎?」
這個唐突的問題讓廣瀨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可要言明在先,我是不信這些的。」
橋上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也一樣……對於這種事,我比較傾向不相信。」
廣瀨覺得心頭某個地方發出揪成一團的咯啦咯啦聲,因為前天他看到的奇怪景象還殘留在他的腦海里。
「可是我認為這是被幽靈刺的。」
橋上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看不到把釘子刺進來的犯人。」
橋上將茶包丟進茶壺裡,把電壺裡的熱水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