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之幽夢 秉月 正文三

「……小庸。」

「我已經拜讀過這兩封信了。青辛將軍大人也說了,信交給我之後,然後再交給惠侯大人也沒有關係的。無論如何請您看看吧。這個東西交給我不太好,它是肯定應該交到惠侯大人手上的東西。」

請無論如何看看吧,小庸又再說了一次,然後把那兩封信放到了書桌上,放到了那個蓋著蓋子的箱子旁邊。小庸對著惠侯大人行了一個禮之後,就留下惠侯大人一個人在房間里,他就退出了書房。

看著那兩封被小庸留下的信件,在經過了一段長時間的猶豫之後,月溪最後還是打開了它。

景王陛下的信里,在簡單的問候語之後,說明了祥瓊的現狀,然後,希望月溪能讀一下祥瓊的信,還有,就是對他能夠拋棄遺恨感到無比高興。還說著,慶國國內現在也處於社會動亂之中,對於慶國想對芳國伸出援手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感到抱歉,同時,真心希望芳國能夠安逸。

一個國家的統治,即使有了天命作為後盾,可是仍然困難重重,對於安排國土和戶藉的不安,總是無法抹去。而且,在一個沒有國王陛下的國家,這個安排國土和戶藉的問題則更加困難痛苦。自己作為一個小輩,沒有什麼有力的言辭,也沒有什麼有益的力量能夠幫助他,而且,如果,慶國如果能夠對自己盡一點微力的話,他也想派使者去看看。

「……能幫上什麼忙嗎?」

沒有責備的語氣。說的也不是一些皮毛的話。在那份真摯的書簡中,處處都流露出對月溪的寬容。有的只是名字的不同。正文到底是誰寫的呢,一絲不苟的措辭,對對方恭恭敬敬的筆致,好象滿紙都流露著對象徵著新國王陛下的年輕有為的讚許。

帶著這種被安慰的心情,月溪接下來,展開了厚厚的祥瓊公主大人寫來的信。

在那封信里,祥瓊公主大人的悔恨,率直地在紙面上一覽無餘。

身為父王最寵愛的女兒,身為了位公主大人,自己卻不能對父王進諫的後悔;對於自己身為公主大人卻對公主大人的責任和義務不了解;因此,父王的統治被推翻,自己不能夠再對父母盡孝道,不能為人民做點事情的無奈和嘆息;對於月溪他們的大罪給自己帶來的痛苦,等等。而且,正是因為這些被趕下了公主大人的寶座,本來跟著父母的話是入了鬼籍的,自己對月溪的救命之恩完全不加理會,完全正是因為自己的私怨,從恭國逃跑出去,而且,還對月溪心懷怨恨,對於所有的這些,祥瓊都表示深深的歉意……

「是嗎……公主大人都明白過來了。」

原來如此,慶國的將軍大人所說的人都是會變的,就是這麼個意思。正如將軍大人所說的,公主大人也變了。

對別人說真話是很困難的,忠言逆耳。對於仲韃的諫言更是完全沒有用處。不單單如此,還表現出了對他們的不信任,就這樣,大家就眼睜睜地看著仲韃一步步走進了暴虐的深淵,卻無法伸手拉他一把。可是,也不能夠認為諫言沒有任何意義。為了進諫而說的話語,是完全不包含對進諫對手的期待和情愛的語言。

這封信的最後,還說了祥瓊從恭國逃跑的時候所犯下的罪行,而且,自己卻沒有贖罪,在景王陛下朝的最末席就職的事情。首先,自己在恭王的許可下,難以受罰。如果這樣的話,自己該怎麼辦,她也不明白。有些話想面對面和月溪說,那麼所以,就托將軍大人帶來這封信,把自己想說的話寫在上面。還說,這封信交到月溪手裡的時候,就是堯天出發的時間了吧。

「……到恭國」

月溪大吃一驚,小聲地自言自語道,然後又把這封信快速地瀏覽了好幾遍,接著他站起身來,對著書房外面說。

「……是誰啊。」

假設說在王宮裡,手碰了國王陛下的東西的話。那麼,這種事情要是解釋起來,就相當於用手碰了國王陛下的玉體是一樣的。這和單純的盜竊當然是不一樣的。如果要是斷定為是對國王陛下的造反的話,那這個罪行大致上就可以和大逆不道相匹敵了。實際上,要怎麼判定,可以說就是根據國王陛下和秋官的心情而定的。「那麼所以才託人帶來一封信」,如果這麼說的話,那肯定應該也是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嚴重後果,不管是怎樣的悔過自新,不管是景王陛下如何地信任自己,如果終生被關在大牢里的話,那所有的這一切都已經是徒勞而沒有任何意義了。

「是誰,到這裡來。」

月溪這麼說著,迴廊的對面有個下官走了出來。那個下官說,他是想來這裡找一名官吏的,聽他這麼說,月溪有點躊躇起來。

自己只不過時個惠州的州侯而已。自己甚至都沒有對國家官員下達命令的權利。

哦,是自己把這些權利拒之門外的。

這個時候,月溪才突然知道,被自己拒絕的東西的分量。如果沒有那份權利,不管是為了誰,什麼事情都無法做到。就算是覺得悲哀,可是還是無法解救別人。作為一名州侯,自己就是這樣。可是,月溪的權利能夠到達的地方,只是惠州,通過他的手,能夠解救的只有惠州的所有老百姓,如果要貫徹到全國的方針,卻是他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事實上,仲韃所頒布的法令,即使是在惠州,也是王法,也是不可違抗的。月溪不可能廢除這些法令。即使是一條也不可以,更不能無視它們的存在,這也是不允許的。雖然月溪儘可能地把這些罪名不當成犯罪來處置,可是,惠州的所有老百姓還是無法逃脫仲韃的虐殺。也就是說,在惠州以外的地區,能夠通過月溪的雙手解救下來的人,一個也沒有。

找借口開脫的對象錯了。

確實應該是這樣的。道歉的對象以及注意的對象都完全搞錯了。

好象被唐突的沉默給嚇住了。下官問道,您怎麼了。

回頭看了看那雙眼睛,月溪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去把司公叫到這裡來。我要給供王寫一封新筆信。去叫人準備筆墨。」

是的,下官清清楚楚地說道。然後磕了個頭,退下去了。

月溪看著退出去的下官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

「……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幫祥瓊公主大人減刑。」

月溪就這樣,走出了園林,來到了花廳。剛才說正是因為疲倦想休息的客人,這會兒卻點了燈,在書桌前面看書呢。

「……您還沒有休息嗎?」

在回廓上敲了敲窗,只見青辛把筆擱下,抬起頭來對著月溪燦爛地笑了一下。

「哈。……本來是想躺下來體息一下了,可是不知道到底是由於什麼原因,都沒有絲毫的困意。」

說著,青辛把窗打開了。招呼惠侯大人進來。惠侯大人一跨進花廳,就撲通一聲對著使者拜了起來。

「……惠侯大人您這是?」

「我已經把景王陛下的親筆信,認真的拜讀了。」

說著他抬起了頭,看到青辛會心地笑了。

「請原諒我的唐突,對於我們對您的失禮,請您千萬要見諒。您這麼大老遠把親筆信送來,我真是打心眼裡感謝您。」

「而且,我也認真地看了祥瓊公主大人的信。如果不會給您造成太大的麻煩的話,我想給祥瓊公主大人回一封信,可不可以麻煩青辛將軍大人幫忙帶回去,真的是太麻煩您了,不好意思。」

「當然可以啦。」

「如果不會讓您覺得不高興的話,可不可以也請幫我帶一封信給景王陛下。」

「主上一定會很高興收到您的信的。」

月溪對青辛行了一個禮。再次看著青辛說。

曾經聽說過慶國的新的國王陛下是一個還非常年幼的小姑娘。經過這次之後,這樣的傳聞再也不會有了。從使者的品行完全就可以看得出新王的品行了,從青辛將軍大人的一言一行,都足以看得出他對新王的信任。

「青辛將軍大人真是個善良的人。景王陛下殿下一定也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君主。」

聽了月溪的話,青辛笑的很開心。

「我還不是啦,不過主上真的是一位十分好的人。」

是啊,月溪點了一下頭道。

「如果將軍大人現在還不想休息的話,不如我們一起去喝杯酒吧。怎麼樣。您還沒有用過午飯呢,不如乾脆就和晚飯一起吃了吧,好嗎。」

青辛笑了一下,說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點了一下頭,月溪叫來下官,命他去準備酒菜。然後,回頭看著青辛說。

「如果慶國的兄弟們不介意的話,不嫌棄我們的被褥不夠暖的話,就請大家還是住到掌客殿里去吧。那裡已經關閉了四年了,雖然也許那裡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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