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岸·曉之天 第七章

范國的王暫時回國,等待著李齋們的歸來,而且還把淹久閣讓給了泰麒作為他的病床。從蓬萊帶回來的泰麒,仍然沉睡不醒著,但是象延麒和景麒之類的人無法近他的身體這種事很快就不再發生了。確認過這些事,安心的廉麒也己經備返回漣國了。

「再也沒機會和大家碰面了嗎?」

面對李齋的詢問,就要起程的廉麟搖了搖頭。

「我已經和大家都打過照面了。也確認過一切都已經平安無事……所以,已經可以了。既然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了,那我也沒理由繼續呆在這裡,讓需要自己的國家沒人照料。」

可是……,就這樣話說了一半,李齋垂下了頭。廉麟留在金波宮,為了尋找泰麒而花的時間,原本是應該為了漣國人民而使用的時間啊。這段時間以來,李齋他們,從漣國奪走了他們的宰輔。哪怕心情上再怎麼想挽留,也不應該再這樣繼續留住她了。

「所以……」廉麒微笑著說,「既然我已經可以安心了,那麼我也想快點回到主上身邊。如果不早點回去的話,大概也會給主上帶來很多麻煩吧。他可是一個一點也沒辦法讓人的眼光從他身上離開哪怕一下下的人啊。」

李齋也微笑著應和,深深的低下頭,然後目送著廉麟遠去。到了第二天尚隆也留下延麒返回雁國去了。閑散下來的西園裡,秋天的氛圍正在悄悄的退去。

李齋一直留在泰麒的枕邊照看他。李齋如果沒有餘暇照料泰麒的話,桂桂也會來主動地幫她一把。

「還是沒醒過來啊……」

抱著束胡枝子花的桂桂,看著泰麒的睡臉禁不住變得憂愁。如果他眼睛能睜開來的話,桂桂想要他一眼就能看到鮮花,所以他才每天不間斷的把花送過來。

「臉色看上去已經好很多了。」

「真的呢……泰台輔雖然貴為麒麟,可卻不是金髮呢。」

「被黑麒麟擾亂了吧。」

「我以為是生病了所以頭髮才變成這個樣子,不過陽子告訴我不是的。」

「是嘛。」李齋笑了。

「我本以為泰台輔應該更小一點。」

「長大了不少啊。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六年前吧。」

睡在李齋面前的不再是個小孩子,說沒有奇怪的感覺是騙人的。年幼的泰麒不會再回來了,就像流逝的這六年無法挽回一樣。

「這六年他肯定一直過得非常的艱辛吧。」

「……艱辛?」

「所以才會生病的吧。」

「啊……是嗎,也許吧。」

「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是啊,李齋回答道。這時泰麒的睫毛微微動了動。

「……泰麒?」

桂桂「啪」地探出身來。看到泰麒睜開了眼睛而興奮的轉過了身去。

「快去告訴陽子!」

桂桂這股衝出去的勢頭,使得枕邊的胡枝子都晃動了起來。因為剛剛睜開眼睛,目光還朦朦朧朧的,為了看清眼前的東西泰麒揉了揉眼睛。

「……泰麒,你醒了嗎?」

李齋幾乎要貼上去一樣上去盯著他的臉看。他茫然地看著李齋,就像在做夢般地眨了眨眼。

「你終於回來了啊。你還認得我嗎?」

他向上看著,好象稍稍發了會兒呆然後點了點頭。

「……李齋?」

雖然聲音虛弱,但是已經不是孩子的聲音了。平穩而又溫柔。

「是……」

李齋不由得哭了出來。將衣衫下那單薄的身體緊緊的抱住。

「李齋……你的手。」

回抱住她的手觸到了她右邊的殘肢。

「是的。因為調法不當而失去了右手。」

「你這樣沒事吧?」

「當然沒事啦。」

要起身的李齋被那纖細的手臂抓住了。

「李齋……對不起。」

沒關係,雖然李齋這麼回答,不過被她嗚咽的聲音蓋過了。

下官來到了外殿,因為正值早朝議事中,所以下官就對浩瀚打了耳語。浩瀚點了點頭,說了聲打擾了就騰地登上了壇去。在陽子身邊耳語了一句。

「是嗎?」陽子這麼問著,看著浩瀚肯定的神情然後點了點頭。浩瀚退下去之後,陽子又回到了議事中,叫了叫在她背後的景麒。

「……景麒。」

陽子小聲對看起來好像很驚訝,屈身蹲著的景麒說:「聽說泰麒已經醒過來了。」

景麒睜大了眼睛。

「我允許你先行告退……去吧。」

「但是……」

對著拚命壓抑著聲音的景麒,陽子笑了。

「去吧!沒事的。」

半狼狽地退出外殿,景麒向淹久閣走去。在卧室前停下了腳步。在那裡出現了延麒和六太的身影。

「……景台輔。」

卧榻上的人發出了他從沒聽過的聲音。景麒反覆的打量著眼前的面孔,就好象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樣,與此相同的,泰麒也正一臉困惑,像是還無法確認似的不停地打量著他一樣。景麒躊躇地站在枕邊。偷笑著,六太悄悄地離開了。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景麒反而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

「跟您添了不少麻煩。真是對不起。」

「不……那個,已經沒事了嗎?」

「是的,您救了李齋以及我的事,我從心裡向您表示感謝。」

這麼安靜的陳述,反而讓景麒越來越困惑。覺得面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不再是無邪的笑容,不再是稚嫩的聲音,那個小小的麒麟已經不見了。一想到這裡,景麒的胸口因喪失而感到刺痛。

「……不是我的功勞。全部都是主上幫的忙。」

低著臉說的景麒,想到了和泰麒初見面時在他身邊的王,也早已經不在這裡了,突然覺得,時光的流失竟是如同飛逝。

「景王殿下是胎果嗎?」

他會這麼說,是從誰那兒聽說了什麼吧。

「是的。……還有一個人,她非常想見見泰麒你。現在還在早朝中,沒法抽身過來……不過,她馬上就會趕來。」

是嗎,他這麼一說後,景麒就再也想不到什麼話能接著說下去的了。困惑著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好,最後還足回到了睡塌上,視線這麼游移著,又聽到了很小的聲音說著。

「……我做了又久又痛苦的夢。」

景麒啪的回過神來,那因為久病而變的衰弱的臉向他發出了微笑。

「你還記得嗎?和景台輔初見面的時候,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麒麟。」

「……啊……恩。」

「你對我真是太親切了,還教了我很多事。然而我卻老是什麼都學不會……景台輔回去以後,雖然我終於能記住了,可是到現在又全都忘記了……」

「泰麒……」

「在這漫長艱辛的夢裡,我一直都有夢到蓬廬宮。……非常的懷念,非常想再見到你。」

說著,他看向景麒。就象曾經的那樣,還是用充滿真摯的眼睛。

「……我還來得及嗎?」

「泰麒。」

「我浪費了很多時間。什麼都失去了,這樣還能來得及嗎?你覺得我還有能辦到的事嗎?」

「當然有了。」

景麒用很有力的聲音回答道。

「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吧。泰麒你還能做到這樣,就是希望還沒有崩潰的明證。你別擔心了。」

好的,他像是咀嚼景麒的話那樣閉上了眼睛。

「……泰麒?」

陽子靠近他叫著,他點了點頭,答曰是的。深深陷入憔悴中的他,還是從卧床中爬起身來,讓她看看自己精神點的樣子。

「您就是景王嗎?」

「……我是中島陽子。」

聽到陽子這麼說的他,偷偷笑了。

「我是高里。」

陽子喘了口氣。感到了一種近乎狼狽的奇妙氣氛。

「真是不可思議的感覺啊……能和同世界的人,在這裡碰面。」

「我也如此。受了您諸多照顧,真的非常感謝。」

「這可不是值得多禮的事哦……」

陽子吞吞吐吐的,垂下了視線。

「是嗎。這可並不是你值得向我道謝的事啊。因為我其實等於什麼都沒能為戴國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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