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兩個人和一頭騎獸湊在一起睡了一晚上,早上醒來後,出發的準備已經作好——天仙似乎沒有睡覺。
出發前,珠晶被指示重新包紮了一次頑丘的傷口。解開敷在傷口的布,不僅珠晶,連頑丘也吃驚地瞪圓了眼睛。傷口結了疤,甚至新長出的新肉也已經在傷口處微微隆起。
珠晶望了望給她竹簡的天仙。
「好厲害……」
他對低聲感嘆的珠晶笑了笑,和昨晚一樣給頑丘的傷口作了處理。
「記得你說過天仙不得與人接觸的是吧?」
「說了。」
「現在的,不算相當的接觸嗎?」
他微微一笑。
「算是吧……不過,沒關係。我喜歡在黃海放浪,難以掌握尺度這一點玉京也很清楚。」
玉京……珠晶呢喃著。『那個不能說,所以你問也沒有意義『,不是這麼說過嗎?
就像不知道珠晶的困惑似的,他笑著站了起來。
「到蓬山還有一點路程,加油吧。」
「那個……多謝你的照顧。」
「這之後是最後一段難關——是從乾到蓬山的路程中,走起來最艱難的岩石沙漠。精神不要鬆懈為好。」
珠晶放下本來打算給駁裝上的鞍具,抬眼瞄著那人。
「還是……不會來送送我們嗎……」
「喂!」正在整理行李的頑丘勸阻道。
天仙輕輕笑著轉過身,說道「不送「,聲音很平靜。
「妖魔已經不在了?」
「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說已經聚集而來了嗎?你昨晚這麼說的吧?既然昨天明白,那現在還在不在你也應該知道吧?」
他回過頭。
「昨天那是撒謊。」
「想不到你還真是個惡毒的人呢。」
珠晶瞪著他說。
「認為我惡毒的話,那麼請你記住一點:所謂祈禱,若非發自真實的聲音就無法傳達得到。」
珠晶微微注視起那張柔和的臉。
「必須是發自內心的聲音才行,否則姑娘你就得不到上天的庇佑。」
「天仙真是會作弄人呢。」
「那麼,我果然不是人咯。」他笑道。
「不過,你撒的謊如果變成真的了怎麼辦?沒想過至少要把我們送回升山的路上去嗎?」
「沒有必要。因為我感覺不到有那個必要。」
「真薄情……明明有受傷的人在。」
「有受傷的人而我不在,所以妖魔不會來的。」
「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很少遇見人的。」
珠晶歪起腦袋。
「天仙考慮的事情真是完全搞不懂。」
「我是說你遇到了僥倖。」
他微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遇到了你,所以我把運氣都用完了?」
「不是。不明白也不要緊。走吧,應該會有天帝的庇佑的。」
珠晶不解地歪起頭,看到了頑丘的臉——頑丘像是明白了似的點點頭。
「……有時,大人這種東西真難以理解。」
他笑了笑,然後順著河往下遊走去。
「對了,請問……」
珠晶站了起來,轉身向後追了幾步問道:
「……天仙本來是人吧?」
「是的。」他回過頭微笑著回答。
「那麼應該有名字的吧?真君是號對吧?」
他點點頭,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把蒙在頭頂的布拿了下來。
「我忘記了,從這裡往後就是沙漠,有這樣的東西為好。」
他把布解下扔了過來,露出了下面身穿披甲的身資,陽光從松樹的樹梢間射下來,他身上的玉石微微閃爍著光芒。
「……這個?」
「你沒了半隻袖子,那樣子到時會曬腫。」
「謝謝……你的名字叫什麼?」
「知道有什麼用?」
「哎呀,人與人遇到的時候,互通姓名可是基本的禮節哦。」
說著,珠晶微微側起頭。
「我是珠晶,他是頑丘。不過駁還沒有名字。頑丘說讓我給它起名字也行——如果用你的名字,你會不會不高興?」
他輕輕一笑。一陣風吹過,他略微帶著青色的黑髮飄揚起來。
「更夜。」
6
「本來黃海雨水就不多,但這麼久不下也是很少見的。事先灌好水真是賺了。」
「哦……」
越過松枝遠遠地能看到前方顯露出銳利稜角的山丘。珠晶明白他們暫時先要走到那裡。
「喂,頑丘知道怎麼回到路上嗎?」
聽到拉著韁繩的珠晶的問題,頑丘一邊往駁身上加鞍具,一邊一臉不可思議地回答:
「知道路誰還擔心什麼水的問題?」
「……不認識路嗎?」
「我們可是胡亂逃回來的……不過里在那邊,大致的位置也差不多知道,但我畢竟不是剛氏。」
珠晶握緊韁繩。
「看來就算威脅真君,也要讓他送我們就好了……」
「你啊,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沒有頑丘那麼厲害。你覺得我們能和利廣、剛氏他們遇到嗎?」
「不知道。不過應該總有辦法的。」
說著,頑丘把得到的布認真地疊了起來。到需要用到這個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
「既然有能遇到天神的好運,剛氏程度的問題也應該不在話下。」
「是啊,我真是個有強運的人呢。托我的福,頑丘也得救了是吧?」
珠晶一邊綁著行李,一邊笑著說道。
頑丘先登上了鞍,朝她伸出手。
「已經走到這裡,不管怎樣你也能到達蓬山。我看你應該早點想想到達之後的事了。」
「王不行的話我就當黃朱。頑丘,你打不打算收弟子?」
頑丘再一次苦笑:
「你不是有雙親在嘛。」
「有倒是有。」
「……不喜歡他們嗎?」
一邊往河流下方走,頑丘一邊問道。
「並不討厭。不過,沒辦法尊敬他們。他們是在窗戶上裝上柵欄,雇上杖身,這樣就滿足的人。問他們升不升山,就笑著回答說自己只是一介商人。」
「那不是很不錯的商人嗎?」
「生意倒是做得很大。給連檣的官吏許多賄賂,趁著荒廢擴大著經營,召集浮民做家生,利用家生幾乎不用花錢的勞力,從窮困人手裡買下穀物,然後到被饑荒蹂躪的里去高價出售……我不喜歡這種人。」
「是嗎……」
「因為一直在一起,所以成了理所當然的事。能過上比別人好的生活,恩情我也不是感覺不到。不過,到了十八歲,得到了給田,我會離開家。兄長們把土地賣掉去幫父親做生意了,但那種事我決不會做。」
低聲說著,珠晶轉過頭,抬頭望著頑丘說道。
「如果要成為頑丘的徒弟,不用等到十八歲也行是吧?」
「要想做徒弟,連現在的你也太大了……比起這個,是不是考慮一下成為王以後的事情為好?」
「能成為王的話啊……」
珠晶仰望著頑丘呢喃著。
「這樣怎麼樣?頑丘把我收為弟子,但如果事情順利,頑丘就做我的臣下。」
「在連檣都有人因為妖魔襲擊而死去,但看到乾以後,我就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因為連檣沒有任何針對妖魔的防備啊。如果全國都作好像乾那樣的防備,人們哪怕只知道一半黃朱對付妖魔的方法,受到的損害應該也會少許多。」
頑丘笑著:
「你擔心那種事情做什麼?王登基以後,妖魔就不會再出現了。」
「就是像你這樣,都這麼說,所以至今為止誰也沒有做好對付荒廢的防備,我想這一點才是敗因。王在的時候,想著『沒有關係嘛』,大家只知道拚命賺錢。真正應該考慮周到,必須做好防備的是王駕崩以後的事情啊。」
「的確如此。」頑丘苦笑著回答。
「我成了王的話,首先剛氏就要失業。因為所有人就要成為朱氏,朱氏太多,騎獸的價格就一定會下跌。所以事先成為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