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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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森林又花去了五天時間。這期間,隊伍中又死了兩人。森林被寬闊底淺的河流截斷,一條鎖鏈連接起遙遠的兩岸。人們抓著鎖鏈,趟過易滑倒的河床,再次進入了森林。和前面一樣,那裡沿著河流有被人踩出來的道路,這次要沿著這條路,朝河流上遊走。
隨著行進,金剛山的顏色日漸變淡。人們走進像廣場似的空曠場地時,一般可以越過樹海的頂端看到金剛山的稜線。而現在這道稜線越來越淡,漸漸朝樹海的綠色下沉。道路又越過了一個山坡,開始向下走的時候,金剛山就已經完全隱沒在綠色之下了。
森林裡伏倒的樹木和枯木逐漸增加,再往後倒木多到疊連在一起。長滿苔蘚的枯樹下,到處是像白骨一樣枯萎的裸樹榦,然後隊伍走到了一個清澈得可怕的湖畔邊。湖面像岩石砌成的巨大凹地,裡面盛滿了清澈的湖水。到達這裡的時候,距隊伍走出城塞已經過了十五天,而死亡者總計超過了十人。
這時候,升山者一行大致形成了基本的秩序。總走在先頭的是剛氏和頑丘等黃朱組成的一團,緊隨其後的是以室季和為代表的二百人左右的集團。他們之中沒有剛氏,所以連升山者和隨從都同樣需要依靠黃朱。另有一個一百五十人左右的集團,以紵台為中心。他們與季和以及剛氏的集團之間時常發生矛盾。其他的人各自擁有通曉武藝的護衛,也帶有不少的物資,姑且沒有加入任何一個陣營,分散著行動。
這些集團中,雖不嚴密但在一定程度上行動比較具有統率的,是帶著黃朱的二十人左右的一小團、季和與紵台的團隊、以及不參與其他集團的小團隊。季和與紵台的集團,都是些未經相處但因為厲害關係而聚在一起的陌生人,所以總有爭執發生。
黃朱的集團也並非結合得很緊密,但相對來說他們互相都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所以遇到什麼情況時,即使沒有人發出號令也能自然的團結行動。
默默的集合在一起清除掉阻塞道路的樹木,默默的分散,各自前進,選擇相似的野營地休息。然後基本上,季和的集團慌慌張張發出號令,讓其周圍的人去給黃朱的人幫忙,黃朱們一停下來,他們也在附近支起帳篷。這樣做的時候,紵台集團則裝做看不見的樣子,或者故意尋找迂迴的道路,在其他地方宿營。
「…….好奇怪。」
湖畔,珠晶一邊往倒木間形成的空洞里扔枯葉枯草,一邊呢喃著。
蹲在旁邊用繩子固定倒木的利廣停下了受里的工作回答道:「奇怪?什麼事情奇怪?」
「我指室先生和聯先生他們,特別是室先生,真是奇怪的人。」
「為什麼怎麼說?」
說著,利廣繼續起工作。推開朽木、在露出的地面上釘上木楔,在上面栓上繩子。
「因為你看,他們這次也和我們一樣在倒木旁邊撐起帳篷。那個人每次都肯定會模仿我們呢。」
「因為他們也想這樣會比較安全吧。」
「這個我知道。可是室先生那裡,光隨從就有四十多人,這麼多人模仿我們三個人的做法怎麼能合適啊?」
珠晶望向季和一行的那邊。頑丘選擇這裡的理由她明白,他們三人一直選擇這種比較隱蔽的場所野營。但是季和他們畢竟人數眾多,根本談不上能夠隱蔽。
「是啊……」
「只要問別人就行了啊。問頑丘或者剛氏,像他們那樣人數多的集團該這樣做。室先生明明在意著這邊的一舉一動,而且刻意模仿,卻無論如何也不來詢問。」
「珠晶的話會問嗎?」
「當然了。當然是熟悉的人明白該這樣做啊。黃朱雖然都是以比較少人數行動,但我想他們也不會不知道人多時該怎麼辦。」
「實際上……」珠晶望著沉浸在黃昏中的湖面繼續說道。眼前看到的是清澈無比的湖水,但頑丘告訴了她這水有毒。雖然不至於喝一口就致命,但對人和野獸來說都不能飲用。如果不是頑丘說過,珠晶恐怕就會去喝了,如果不是在旁邊聽到了,季和他們的人也肯定去喝湖水了。「聯先生他們也真奇怪。剛才還聚在湖邊,討論是不是真的不能喝呢。」
利廣卷著多餘的繩子,笑道:「…….原來如此。」
「那些人看起來好象總是在討論有沒有不用模仿我們這邊也行的通的辦法。我雖然明白他們和剛氏爭吵過,所以肚子里有氣。但終究還是剛氏更了解黃海,他們為了那種事搞對立也毫無益處啊。」
「是啊。」
「這兩群人腦瓜都那麼笨,真是讓人受不了。還是說,大人其實都這樣?」
「或許是這樣。」
說著,利廣把卷好的繩子裝進了行李。行李總是整理成可以隨時用一個動作就可以放到騎獸背上的狀態,這一點也是頑丘平時總在教訓他們的一件事。
「我感覺頑丘他們本來就不該不教他們這件事。裝腔作勢故意隱藏,真是沒有風度令人討厭。」
利廣沒有接著珠晶的話題回答,站起來說道:「不知道頑丘去了哪裡。」
「他啊,到剛氏那邊去了。」
「去做什麼?」
「頑丘總是進黃海捕獵,並不熟悉升山的路途對吧。因為並不熟悉前面的路,所以去問他們了。這裡的湖水不能喝的事也是從他們那裡聽來的。」
「……原來是這樣。」
利廣微笑道,珠晶眨眨眼睛。
「——什麼意思?」
「就是說,只要去問剛氏,他們就會告訴你。我也看到有幾個從哪個州師來得人去向剛氏問過路。但室先生不問,聯先生也不問。」
「……看起來是這樣。」
「我想不是頑丘故意不說,只是不想講給連詢問的意思都沒有的人聽。」
「這不就是說對方不求到頭上就不告之嗎?所以說到底,他還不是在裝腔作勢?」
「我覺得這有點不同。」
「是嗎……」
「——再往下走,就會到達地勢最低的地方,從那裡可以走出森林。還需要三天左右。」
近迫蹲在頑丘前面,在地面上畫著地圖。這個帶著鹿蜀的壯漢做剛氏的經驗很長,又因為很有俠氣,現在成為數十名剛氏的領頭。
「然後的道路會持續一陣平地嗎?」
「是沼澤地。路面很泥濘,最好坐上騎獸。渡過沼澤大概要花一天,盡量貼著沼澤表面飛行為好。泥里有很厲害的蛭。」
「有毒嗎?」
「沒有。不過它們會聚過來咬掉人身上的肉。」
「視野怎麼樣?」
「不好。有相當多茂密的樹木,也有朽木和長的很高的野草。」
頑丘點點頭。
「那麼看來白天走沒大問題。」
「沼澤那裡是這樣。但那前面有些麻煩。路上全是枯木,沒有可以隱藏的地方,而且岩石倒木到處都是,路很難走。萬一有早起的妖魔飛起來,根本無計可施。」
「水呢?」
「不行。從這裡往後的水完全不能喝,需要滿翁石。」
滿翁石是流傳於黃朱間的從黃海採取的石頭。把它扔進盛滿水的水瓶,就可以得到一瓶清水。
「……問題就是到達沼澤的路程了。是不是晚上走更好些?」
「這一點的確難辦。從危險性上說白天晚上都好不到哪裡去。關鍵問題是跟著我們的人能不忍耐在夜晚前進。與其被他們在耳邊嘮叨晚上危險什麼的,還不如就在白天前進了。」
「的確如此。」
「你們有腳力好的騎獸,也可以選擇一口氣下到沼澤那裡的辦法。」
「你們呢?」
「我這邊有三個要步行的隨從,僱主騎馬。」
說著,近迫嘴角微微一歪。
「今晚前後,真希望它們能來。」
「……是啊。」
就在頑丘低聲表示贊同的時候,珠晶的聲音響了起來。
「……頑丘,飯做好了。」
頑丘近迫都緊張的仰起頭,望向站在稍微離開一點的地方俯視他們的少女。
「現在就去。」
頑丘回答著,站了起來。近迫保持蹲著的姿勢,低聲笑了笑。
「你那位小姐還真頑強。」
「算是吧。」
「剛開始看到她的時候,還擔心會怎麼樣,意外地能吃苦啊。怎麼看都想富貴之家的女兒呢。」
「好象是那樣。不過與其說能吃苦,不如說好勝心過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