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即使是熏風祭的第一天,今天的八束高尾依然在巡視校園。
西裝頭的髮型,黑色的西裝,手上握著愛用的木刀。他以這種刻意展現魄力的外型巡視校園。他的長相也很可怕。銳利的眼角,眼白比例較大的「三白眼」,以及鷹勾鼻。八束很感謝自己天生就擁有這樣的容貌。因為擔任熏風高中訓導老師的自己,職責在於要讓學生對他感到畏懼,乖乖聽話以免誤入歧途。
尤其熏風高中的學生不只人類,甚至還有妖怪。
也因此更要維護風紀才行。
即使遭到厭惡,受人憎恨,也要貫徹這樣的作風——
他以視線謹慎巡視四周,並且感應附近的氣息。
今天是文化祭。
除了學生,還有許多一般遊客也來到這間學校,而且連(葛之葉)位居當家階級的幹部都來了好幾個。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第一天的熏風祭再過不久就結束了。讓活動順利結束也是八束的職責之一。
此時。
「老師,八束老師。」
一名女學生前來找八束談話。
這可以說是相當罕見的事情。如果是平常的八束,即使學生們會在上學與放學的時候向他問好,也幾乎都不會主動來找八束說話。這是當然的。因為自己是講話羅唆,並且給人恐怖感覺的訓導老師,學生會敬而遠之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八束也是一直飾演這樣的角色至今。
「怎麼了,發生什麼狀況嗎?」
「沒有啦,只是想問老師要不要來一份麻撂。我推薦安倍川麻撂喔!」(註:灑上黃豆粉與糖粉的炸麻糯。也有豆沙口味。)
女學生身穿卡其色的格子花紋和服,並且還圍著圍裙。
從她身後教室所立的招牌來看,這裡開的似乎是甜食店。
「怎麼了?想要收買我?」
「沒有啦,這是感謝老師平常的照顧喔……不過當然要收錢就是了。」
「原來如此,出清存貨是吧?」
八束輕聲一笑。
不只是前來說話的女學生,其它聽到對話的學生們,也發出開心的笑聲。
「好吧,一份多少?」
八束從西裝內袋取出皮夾。
「啊、剛才是開玩笑的喔?我們不會向老師拿錢的。」
「不用擔心這麼多。反正除了必要開銷之外,熏風祭的所有利潤都會捐做公益。換句話說,我是在捐款。」
女學生咋舌發出遺憾的聲音。
八束以開玩笑的語氣說了聲「獃子」,使學生們再度發出開朗的笑聲。
「謝謝惠顧~!」
八束轉身背對著齊聲向他道謝的學生們,並且向前走去。
他的手上是以紙張包著的安倍川麻撂。八束拿起一塊麻撂送進口中,就這麼把木刀夾在腋下,一邊前進一邊咀嚼著麻撂,不過那雙監視的眼睛當然沒有閑著。
「啊~這樣不行喔,老師怎麼邊走邊吃呢~?」
八束停下腳步。
他嘆了一口氣之後轉過身去。
「怎麼了,砂原老師,你也要吃嗎?」
站在八束身後的,是戴著一副大大的圓框眼鏡,將頭髮綁成寬鬆的麻花辮,身穿套裝並披著一件外衣的女性。
砂原幾。
她和八束一樣是熏風高中的老師,負責的科目是社會科。乍看之下有著漫不經心的溫吞個性,實際上也確實是個溫吞的人。然而她輿八束一樣是除魔組織(葛之葉)的一份子,而且還是執掌(葛之葉)的八大家系之一——砂原家的當家。
光是溫吞,當然無法勝任當家的職務。
以只有靈魂的形體存活幾千年至今的砂妖(支配者大人),就寄宿在她的體內。應該說砂原家的當家,代代都會繼承(支配者大人)的靈魂。不過換句話說幾本神果然有著漫不經心的溫吞根性就是了。
「我當然願意奉陪了,八束老師。」
幾發出甜美的笑聲。
八束以鼻子哼笑一聲,然後踏出腳步。
後方的幾跟了過來。
走到沒有人影的走廊盡頭之後,八束轉過身來。
背對著牆壁,靠在牆邊。
幾並排在八束的身邊。他們身後的牆壁有窗戶,從窗戶灑入的暗紅色陽光,使得八束與幾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呵呵……八束先生也越來越有老師的模樣了。」
幾以有些放鬆的語氣這麼說著,並且拿起麻撂含在嘴裡。
「幾,你想說什麼?」
八束也將語氣改為兩人獨處時的語氣,
應該說,他就是為此才來到沒人經過的地方。
「我和學生交談有這麼稀奇嗎?那只是因為學生正沉醉在文化祭的氣氛,我才會稍微不那麼拘束的。」
「唔~不過這樣也不壞,對吧?」
「嗯……」
確實,這樣並不壞。然而……
「怎麼了?換句話說,你希望我平常就要成為更受到學生們愛戴的老師嗎?拜託,我是訓導老師,原本就要成為被討厭被憎恨的對象。受到大家愛戴的老師,只要由你來飾演就行了。」
「不,八束先生已經相當受到愛戴了。」
「……什麼?」
唔咕唔咕,咕嚕。
幾吞下麻撂之後露出微笑。
「因為關心學生並且為學生著想,才會嚴格以對……大家都有確實感受到這一點。所以那些學生們,才會在高尾先生面前露出那麼燦爛的笑容。高尾先生真的成為一名稱職的老師了。」
「你想太多了。沒有說出來的心意,怎麼可能輕易就能傳達出去。」
沒錯。
越是關心對方並且為對方著想,越是會嚴格以對。
雖然可以說出來,然而受到嚴格對待的另一方,並不知道自己是受到關心的,甚至會認為自己只是受到嫌棄……因為當年的自己就是如此,所以八束非常清楚這個道理。他已經非常清楚這個道理了。
「何況……要是不能成為出色的人,應該沒辦法成為稱職的老師吧。」
「咦?高尾先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人啊?」
「我哪裡出色了?距今都已經超過十年了,幾,我還是沒辦法……沒辦法讓妳獲得自由。」
「高尾先生……」
有好一段時間,兩人就只是默默吃著麻撂。
明明活動的第一天都已經快要結束,不,或許正因為快要結束吧,走廊另一端的學生們依然充滿活力。
「這樣啊……從那天至今,已經超過十年了嗎……」
「沒錯。我們認識至今,已經超過十年了。」
幾輕聲這麼說著,八束也一樣以像是細語的聲音回答。
是的,那已經是十年多前的事情了——
2
清晨的光線,靜悄悄射入室內。
天亮了。這裡就像是時代劇會出現的官邸,面對院子的木板走廊與陽光射入的榻榻米居室之間,只以格子狀的拉門隔開。
然而薄薄的門紙發揮了相當的效果,將晨光轉變為朦朧柔和的光芒。
所以,這對男女並沒有醒來。
充斥著酒味、脂粉味與汗味等濃郁味道,頗為寬廣的這間榻榻米居室里,只鋪著一床棉被。同睡在這床棉被上的這對男女,即使身體沐浴在光芒之中,依然只是靜靜發出熟睡的呼吸聲。
抱著女性的男性還很年輕。
雖說年輕,其實他大約二十歲左右,然而他高瘦的身體經過干錘百鏈,從棉被露出來的肩膀、手臂與胸膛,浮現著像是以鐵絲絞緊的肌肉紋路,淺黑色的肌膚有著無數的傷疤。因為熟睡而規律起伏的厚實胸膛,任憑懷裡的女性側身橫躺在上面,男性則是以毫不在意的表情沉睡著。
此時,男性的眼睛忽然睜開。
他的眼神異常銳利。
三角形的眼眶裡,黑色瞳孔只佔了小小的面積,也就是所謂的三白眼。鼻子是鷹勾鼻,頭髮很長。大概是昨晚打得火熱吧,他的頭髮紊亂無比,下巴則是長滿了鬍渣。
「喂。」
男性朝著從棉被裡露出來的女性臀部拍了一下。
女性動也不動。
男性繼續拍打著。
啪、啪•每次拍打,充滿彈性的臀部就輕輕晃勘。
「唔……」
女性終於醒來了。
她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