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夜光曲 第七章 雙日閣的對決

這天午後,警視廳上上下下都充分利用了「天媽呀」這句日語,以其使用程度之頻繁簡直可以永載辭典了。

結果警視廳大樓的大半樓層都發了洪水。在蜈蚣大軍襲擊的恐慌中鎮靜下來的各個部屬,都有效仿涼子,採取放水猛衝這種極端手段的。廳里幾乎所有的樓梯都變成水滑梯,算上職員、來訪者和被拘留的人,一共一千多名男男女女,可我還是開始擔心起清潔善後的工作來。

在樓梯上摔倒的,被水流衝撞到牆上的,傷者達五十個人之多。被蜈蚣蟄到,傷口腫起來的也有二百人左右。電腦和椅子等物質財產損失可能要以億為單位計算。

不知道算不算間接被害,有位女性電視記者因為半天之內趕赴六本木、炮台和櫻田門三個現場,造成過勞性貧血而倒下了。這家電視台的專門報道倒成了最熱門新聞。

上司大人看來安然無恙,坐在桌子上晃蕩著雙腳聽我報告了以上事項。

「不過,美國德克薩斯州的州長到訪六本木……」

「啊,是那個著名的摔跤手嗎?」(譯者說:難道田中連ArnoldSchwarzenegger大爺都要影射么……)

「是啊,那個身高兩米體重150公斤的巨漢。」

「這傢伙怎麼了?」

「他想踢開倉鼠,反而被咬了,全身受了80處傷,被送到醫院去了。」

「哎呀,真可憐。」魔女畢竟是魔女,任何時候也忘不了幸災樂禍,「身體的表面積太大了就容易被咬到嘛。他還誇下海口要把全世界的反美恐怖分子一掃而空,結果先敗倒在哈姆太郎面前,真是前途無量呀,哦呵呵呵……」

「……嗯,總之,無論如何也不能造成國際問題,連首相也下了命令,要總監儘快解決問題。」

「光下命令?真輕鬆啊……要不我也當首相吧,反正已經有被選舉權了。」

話題朝危險的方向前進了。

「當首相也有當首相的辛苦啊。不說這個,目前的案件怎麼解決?」

「我知道的啦。不是說過嗎,我可不想老被這種小騷動牽著鼻子走。害我連這塊地毯都要換掉了呢!」

「全都濕透了啊。」

「這是亞美尼亞生產的絕品喲。當然我是自費的,自費呀!」

「這正是您了不起的地方呀,什麼都自費。」

「你以為我會受你這點吹捧就上當呀!先不說這個,把丸岡警部叫來,馬上。」

我立刻聽命去叫,可是連被叫者本人也摸不著頭腦。丸岡警部僵硬的站著,聽站在桌子上的涼子發出指示。

「黑林道義這個人,他的住所兼研究所在北區和豐島區的交界處。你到那裡去找出他殺害『金森』這個人的證據,如果那裡有資料,叫阿部巡查一起去帶回來。」

丸岡警部拿到案件的相關資料,很快退了出去。

「為什麼叫丸岡警部去?」

我確實是很好奇才問的,「當然了!」她回答說,「丸岡警部會注意到你我注意不到的事情的。」

這倒是有可能。在涼子出現在地球上以前,丸岡警部就已經幹上了刑警的營生。我總是覺得,涼子把丸岡警部當上一世紀遺物看待。現在看來,這只是我的偏見,其實她還是對丸岡警部的能力有所評判的。

通過敞開的大門,我看到丸岡警部在整理套裝衣襟。

「哎呀,好久沒接到真正像刑警的工作了。好了,阿部君,我們走。」

丸岡警部的腳步比平常利索得多,帶頭走了出去,阿部巡查跟在他身後三步左右的地方——說來不太恰當,他們倆看起來像老柴犬身後跟著年輕的牛頭犬似的。其實本來按照部屬方針,有經驗的老警官帶年富力強的新手警官這樣才是最好的組合,好像出演電視里的刑警片似的。

目送他們走出去,我的視線凍結了——從敞開的大門中可以看到一個幹練而優美的人影,但她全身散發著怒氣。

「涼子,我正要找你。」——這當然是室町由紀子。

「哎呀,由紀,真少見呀。什麼事?」

「越過警部部長,總監直接給我下了命令。」

「啊,什麼命令什麼命令?」

不管怎麼裝天真無邪,涼子的聲音和閃閃發亮的眸子里都充滿了邪惡。

「別裝了!你明明知道的。」

「哎呀,到底是什麼事呢?雖然我能力很強,可以不是萬能嘛。哪怕我這麼博學多才的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呀。所以呀,拜託你告訴我好不好?」

涼子甚至裝出雙手合十的樣子,由紀子的怒氣差點噴涌而出。正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我插嘴了:

「室町警視,我知道您心裡不愉快,但是我也知道這是總監的命令。眼下還是不要計較了,為了解決案件同心協力……」

「等等,什麼叫『心裡不愉快』啊?」——聽起來好像被欺負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

「藥師寺警視也一樣,聽到總監的命令,要跟室町警視一起,心裡有點不高興吧?所以是彼此彼此嘛。」

「你到底算哪一頭的?」——面對意料之中的詰問,我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我是跟犯罪被害者一頭的。」

我盡量一本正經地認真回答,涼子皺起柳眉,瞪了不聽使喚的部下一樣。

我聽到鼓掌的聲音,轉過頭一看,由紀子正有點臉紅地放下手。

這下越發觸犯了女王陛下的逆鱗了。高跟鞋跺著濕透的地毯,上司大人怒道:「你這個叛徒!」

「雖然您這麼說,可我記得自己從來沒有背叛過您。您也很清楚這一點吧。」

「那……嗯……你這說教男!」

對此我啞口無言,只有保持沉默。而涼子卻突然向我吐了吐舌頭,好像小學生、小孩子扮鬼臉撒嬌一樣,可這魔女的舌頭形狀顏色都很美。

「你給我記住,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她又留下一句好像被欺負的小孩子說的話,氣宇軒昂地走出辦公室,只剩下我和室町由紀子。

「多謝您寬宏大量,不計較這些事。」

「你不止是說教男,還是道歉男嘛。」

「啊……」我有點不高興。不管那一種人,又不是我喜歡當的嘛。

「那,然後怎麼辦?」

「您也知道,那位是光有發動機和油門就能猛衝的人物啊。」

「是啊,簡直是暴走戰車呢。」

這話說得很無禮,但我們倆都是認真的。

「我儘可能地踩剎車,方向盤的操作就要拜託室町警視了啊。不管驅魔娘娘有什麼企圖,表面上還是調查案件,如果能解決,總是對社會有益的。」

由紀子的視線越過眼鏡盯著我:「你是剎車,我是方向盤?」

「是的。」

難道我說得不合適嗎?我保持著禮儀,從旁觀察她的表情。由紀子白皙的臉皮露出苦笑:

「我覺得任務分配反了呢,不過就這樣吧。反正也不是永遠的,這次就幫涼子一次吧。」

「謝謝您。」

「這句謝謝,是為你自己說的,還是代替涼子?」

「當然兩者都是。」

聽我斷然回答,由紀子的眼鏡深處黑曜石般的雙眸閃過一道光芒。

「其實想想看,你也沒必要謝我。一方面我必須遵從總監的命令,另一方面,要想抓住引起這一串事件的犯人、安撫市民的不安情緒,就應該做出最好的安排,本來就不該因為私情對部屬提出異議。」

作為警官來說,這真是最好的演說。只不過,由紀子的選擇和決斷並不一定是最好的,說不定會產生最差的結果。一切日後方知。

「勝者王后敗者寇」——到底會怎麼樣呢?

我站在雙日閣第五層,距離地面大約十五米的地方。

我們一行——總共男女六人,藥師寺涼子、室町由紀子、瑪麗安、露西安、岸本明,還有我——直接受命於警視總監的特別行動組,其中包括三名警視廳的CAREER警官。表面上怎麼看怎麼像精選出來的精英集團,實際上卻是糾集了全警視廳的問題兒童組成的非法搜查隊。這個組合明顯不利於警察組織,因此被命運拋棄給了眼下這件案子。

從裝束上說來,乍看之下實在是不像警官。起決定性作用的與其說是搜查行動的必要,不如說是兼任出資人的獨裁者的意向——四位女性都穿著JACES特製的銀灰色夾克,戴著跟夾克同色的帽子,顯得英姿颯颯,說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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