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夜空中,明月皎皎生輝,已經接近滿月了,彷彿深藍色的盤子中嵌著一枚略有歪斜的銀幣一般。昨晚是雨後多雲的陰天,今晚則只有遠處的天際淺淺地漂浮著一兩片雲。
對於我們這些帶著敵意和惡意入侵他人領土的人來說,這個夜晚似乎不夠暗沉。不過,藥師寺涼子可不是因為沒有「天時」就會改變計畫的人。
我們從溫哥華坐包下來的巡航船來到維多利亞附近,在海面上換乘了帶引擎的橡膠艇,在月夜的海面上行駛了三十分鐘左右。靠近黑蜘蛛島的時候關閉了橡膠艇的引擎,我們用槳
划了十分鐘左右——這次可真是各種交通工具都體驗到了。雖然我從來沒指望過在有生之年乘坐宇宙飛船什麼的,照這樣下去,倒沒準真能實現——只要不是陪著涼子去冥王星就
好。
我們在一個小小的港口下了橡皮艇,從一片不大的沙灘登陸——這時已經十點左右了。
面對陸上部隊自然有很多問題,首要問題則是那個日本的三人組,加戶、吉野內、井關。他們本來就對室町由紀子有積怨,昨晚又被一通暴扁,新仇舊恨都攢在一起了,也不知道
會使出什麼手段來攻擊我們。
但是,我們入侵島上並沒有遇到任何阻攔。涼子從一開始對此就很有信心——既然對方專程邀請過我們入島,就不會在海上襲擊我們。涼子在戰場上也算得上用兵天才,這次估計
的一點也不錯,一行六人順利地踏上了黑蜘蛛島的土地。
這樣說來好像不錯,不過,涼子的服裝到底怎麼回事啊——她沒穿平常的緊身迷你裙,可見對動作打鬥也有所準備。但她穿了一身緊貼皮膚、曲線分明的漆黑緊身衣,緊繃的塑膠
質地看上去一點都不像穿了衣服……甚至還有黑色斗篷和蝴蝶展翅形的面具眼罩……
「我說,緊身服倒也罷了……」
「怎麼,都到這會兒了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嗎?」
「我只有個簡單的疑問——到底為什麼要帶那樣的眼罩啊?」
「葬禮就應該穿喪服嘛。護士不都是穿白衣服的?幹什麼就該打扮成什麼的樣子。眼罩也是其中之一。」
「那麼斗篷是……」
「別叫什麼斗篷啦,應該叫披風!披風!」
「……知道了。那,披風是為什麼啊?」
「整套打扮要齊全嘛,形式美是最基本的原則呀。」
可是今晚這種場合,打扮越齊全,入侵他人土地進行破壞的意圖就越明顯,萬一被抓住了連辯都辯不過的吧……當然藥師寺涼子才不會跟什麼人狡辯,不管對手是誰,統統抬腿踢
倒踩在腳下。
涼子行走的姿態無論怎麼看都稱得上英姿颯爽。蒼銀色的月光下,她漆黑的緊身衣勾勒出一身完美無缺的曲線,黑色表面暗紅色里子的披風颯颯飄揚,昂首闊步挺胸抬頭的姿態讓
超級模特也要自愧不如。
涼子左右落後半步的是露西安和瑪麗安,穿著跟女主人一樣的漆黑緊身衣,只不過沒有披風,各背一個背包,裡面裝的應該是破壞工作必要的各種道具。
室町由紀子比她們又落後一步,因為決意同行,她也不得不穿上緊貼身體曲線的漆黑緊身衣。她不像涼子那麼骨感,卻有優美勻稱的美感。
岸本明跟在她們後面。感謝美之女神,這男人總算沒穿緊身衣……當然也不能西裝革履的,他穿的是迷彩野戰服和軍用靴,我也是同樣打扮。這些行頭都是白天在溫哥華的軍用品
商店買的,兩套大小一樣,我穿著正合適,岸本穿著就有點逛盪,折起來的袖子都快挽倒肘部了。
我們在月光和潮聲中走了兩三分鐘,很快到達第一道關門——一直延伸到斷崖上的曲折階梯。反射月光的大理石台階好像銀白的夢幻之梯,彷彿通向比月亮更遙遠的地方。
「要、要爬這道階梯嗎?」
岸本沒出息地說。這對慢性運動不足的OTAKU青年來說可真是第一難關哦。
「怎麼可能下去,只有往上走啦。」
我忍不住損他一句,又看看涼子。而她似乎在想別的事情。想到之後,她回頭看我:
「泉田君,以氣球男的體型,跟運動無緣吧?」
「是啊。」
的確,格利高里·加農二世滿身贅肉,身材肥滿得跟瘦小的岸本幾乎不能放在一起比較。什麼運動啊肉體勞動啊,跟他都是無緣的吧。
「那種男人啊,還以不用勞動身體為自豪呢。你想他下了巡航船會不惜辛苦爬台階上去嗎?」
「我明白了。什麼地方肯定有電梯。」
岸本立刻反應:
「既然有電梯,那就快去坐吧。爬台階上了山崖,精力都消耗光啦。」
「也是。」
看到涼子加以考慮的樣子讓我吃了一驚,本來以為她會立刻拒絕岸本的提議呢。雖然肯定有電梯,但是搭乘電梯就等於把我們自己封閉在密室之中。電梯里肯定也有監視攝像機,
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敵方發現。就算破壞了攝像機,破壞行為本身也向敵人報了信。電梯到達山崖上方,只怕開門的同時就會被自動來複槍和霰彈槍什麼的一通亂掃,立刻就
GAMEOVER了。
我能想到的這些問題,涼子不可能想不到。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冒這種意料之中的風險呢?
涼子表情開朗地提議說:
「那麼,我們分兩頭行動吧。由紀和岸本搭電梯上去。其他人爬台階,我們到山崖上面匯合。OK?」
我差點跳起來,想不到涼子竟然這麼陰險。我擠開岸本,靠近涼子悄聲問道:
「您想拿那兩個人當幌子嗎?」
「怎麼了?」
「不行!」
「那兩個人礙手礙腳的嘛。誰讓他們不乖乖呆在飯店的。」
「岸本不說了,室町警視還能當戰鬥力的啊,一定能的!」
「是~嗎~」
我被眼罩後的目光一盯,不由得全身發毛。涼子的聲音極其怨毒地說:
「泉田君,這種時候你倒挺心疼由紀的嘛。」
「沒有這回事啦!」
「你還不是想怎麼說怎麼說。再說,你還記不記得誰是你的上司啊?」
「當然記得啊。」
「那你忠誠的對象呢?」
「是納稅人。」
我毫不猶豫地立刻回答,因為早就猜到她會怎麼問了——簡直跟又自問自答了一遍似的。涼子嘖嘖舌瞪了我一眼,在我們後面一點的由紀子卻開口了:
「不,我們也從階梯上去。我覺得還是這樣比較好。」
「哎呀,是么。」
涼子的聲音聽來,宛然一個失敗的陰謀家。
「那就一起爬樓吧。這裡可沒有看家狗,倒是可能碰上看家獅子,你們可要有所覺悟哦!」
「你說有獅子?島上竟然有這種東西嗎?」
即使由紀子也倒吸一口冷氣。岸本身體原地轉了三百六十度,眼球左右骨溜溜地掃視,尋找危險動物的存在。
涼子用形狀優美的鼻子冷笑一聲:「獅子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比貓大一點嘛。真是又沒用又膽小!」
我上前一步向上司請求:「不要擺架子了,請拿出來吧。」
「什麼呀?」
「對付獅子的防身武器啊。您早有準備了吧?我知道您很勇敢,但也不是魯莽無謀的人呀。」
並不全是真心話……我其實認為上司是相當莽撞無謀的人,但並不是會屢屢失手的愚蠢敗將——事實上,她還從來沒敗過呢。
涼子一副施恩濟人的態度,對我和由紀子頷首肯定:
「瑪麗安、露西安,把那個拿出來——能發出獅子討厭的超聲波的那個東西。」
涼子一聲召喚,兩位侍女打開背包,一人取出一個跟手機大小、形狀差不多的小機器,遞給涼子。涼子摁下開關:
「這樣獅子就不會靠近我們了,半徑大概五米以內吧。」
半徑五米——微妙的數字,應該還在強健的獅子一躍之中可能達到的距離之內呢。
「要是再強力一些就好了呀,比如有效半徑十米左右的。」
「那就不刺激了嘛!」
我上司是「刺激」至上主義者,不過實際上,功率增大的話,機器本身也要變得更大型了,要每人都能帶上一份可能很困難吧。
我們開始爬台階。涼子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