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弗朗西絲卡露出獃滯的眼神,望著在海灘上緊緊相擁的鼓太郎與祈梨。
「太愚蠢了……」
這句話從她口中脫口而出。
「是很愚蠢,不過,也因為這樣才有趣呀。」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弗朗西絲卡回過頭。
「莉莉斯!」
她並沒有看錯,那位女神就站在自己身旁。
「或許所謂的愛,就是會讓人變得愚蠢吧。」
莉莉斯邊說邊望著鼓太郎他們。
那對澄澈的眼眸中,同時也蘊含著喜悅之色。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你覺得很開心嗎……?」
無法言喻的不安從弗朗西絲卡的心頭湧起。
「是呀,或許真是如此。」
「……你原本就希望事情演變成這樣嗎?」
「這都是多虧了你。」
聽莉莉斯這麼說,弗朗西絲卡導出一個結論。
「是不是你操縱了我?是不是你讓我把那女孩逼得走投無路?」
「你說呢?」
對於弗朗西絲卡的逼問,莉莉斯只是略微緩了緩唇瓣,做出微笑的模樣。
她的回答可以有各種不同的解讀。
(莉莉斯早就看出來,就算她不出手,祈梨也會自己付諸行動嗎?)
(還是她覺得就算什麼也不做,我也會替她對付祈梨?)
弗朗西絲卡先是哼笑一聲,接著忽然露出怒容。
「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要在我耳邊低語!?為什麼要把我當成為了得到那女孩的棄子!?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欺騙我嗎!?」
「我只是在你的耳邊低語而已,並沒有命令你去做什麼,採取行動的是你自己啊,弗朗西絲卡。」
「我從小就被當成莉莉斯的軀器養育成人!除此之外,我再也不懂其他的生存方式!!」
「我也沒辦法捨棄自己的生存方式,這點我跟你一樣,應該說每個人都是如此。」
「你少詭辯了!你並沒有付出什麼,只是在隔山觀虎鬥,只是在享受這場遊戲而已!!」
「不高興的話,你大可走下投手丘啊,如果你只把這當成是一場遊戲的話。」
莉莉斯喃喃低語。
她望著祈梨與鼓太郎,就連看也沒看弗朗西絲卡一眼。
(原來是這麼回事。)
儘管弗朗西絲卡將萬千的憤怒,全都傾泄在莉莉斯身上,她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也就是說,對你而言,我的人生就只有這點分量。)
體認到這一點後,弗朗西絲卡放聲大喊:
「我饒不了你!」
這句話並沒有傳進對方的耳朵。
因為莉莉斯已經自行消失無蹤了。
她沒有接收到弗朗西絲卡的吶喊和憤怒。
「莉莉斯!莉莉斯!!」
她的聲音沒有產生迴音,只是虛無地逐漸溶解於空氣中…………
(或許一開始就是這樣了吧,只是我一直沒有察覺。)
(我真是太愚蠢了。)
可是……
弗朗西絲卡還是邁出了步伐。
「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弗朗西絲卡,你想做什麼?」
愛爾米娜現身了。
她應該是因為追著鼓太郎他們,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裡吧。
她的眼眸中寄宿著毫不退讓的堅強意志,阻擋在弗朗西絲卡面前。「讓開。」
「我不會讓你過去他們身邊的。」
「那力量是屬於我的!」
「冷靜一點啊,弗朗西絲卡!」
歐仁妮阻擋在兩人之間。
大概是因為拚命跑來的緣故,她氣喘如牛,肩膀不停地上下起伏
儘管如此,為了阻止弗朗西絲卡,歐仁妮還是抓住了她的肩膀。
「不要再做壞事了。」
壞事……
弗朗西絲卡在心頭反覆這句話。
她為莉莉斯而活,信任著莉莉斯,卻遭到莉莉斯背叛……
「我的生存方式就只有追尋莉莉斯,這樣的我是壞人嗎!?」
她放聲吶喊。
這聲嘶吼是將自己的一切化成叫喊,試圖宣洩爆發出來的激情。形形色色的記憶從弗朗西絲卡的腦中蘇醒。
血腥的記憶、惡夢的記憶、痛苦的記憶、絕望的記憶……
在這之前所有的日子,自己都是為了贖罪而活。
希望得到寬恕、想要討人歡心,於是試著接近莉莉斯。
忍耐著痛楚、苦痛;忍受著一切,一直活到現在。
(難道……一切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可言嗎……?)
弗朗西絲卡的內心變成一片漆黑。
(…………………………………………………………………………)
她抱著頭,全身不停發抖。
心頭是開了一個大洞的真空空間。
裡面空無一人。
自己只是讓人用完便丟的工具。
「為什麼總是我!」
弗朗西絲卡大吼。
她邁開步伐,撞開歐仁妮與愛爾米娜,徑自向前走去。
「等一下!」
她沒有停下腳步,她根本停不下來。
莉莉斯是自己的一切。
每天都試著接近莉莉斯,為了這個目的,她獻上了一切,這就是弗朗西絲卡的人生。
否定她的人生,就等於要弗朗西絲卡去死。
無論多麼微不足道,對她而言,那都是無法取代的信念。
而那個信念居然被莉莉斯當成垃圾般捨棄,如果沒有人願意拾起,那也只有自己撿起來了,不是嗎?
就算要用生命來換,也只有靠自己守護這個信念了,不是嗎?
『不高興的話,你大可走下投手丘啊,如果你只把這當成是一場遊戲的話。』
莉莉斯對自己所說的話在心頭浮現。
(我怎麼可能自己退場。)
『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現在的她可以理解鼓太郎這句話。
就算那是在別人操縱之下所說的話,依舊是屬於自己的。
(我要接近莉莉斯。)
即便那只是從別人那兒借來的願望,只要融入自己體內,那就是屬於自己的了。
至於這股信念是否真實,即使去懷疑也毫無意義可言。
「我有資格得到莉莉斯!無論要我傷害誰都一樣!」
「你沒有這個權利!任誰都沒有這種權利!」
「我有!因為我已經獻上了自己的人生!!」
歐仁妮伸出腳,將腳尖伸向弗朗西絲卡的鞋底與地面之間。
當她將重心移上去的同時,歐仁妮抽開了腳。弗朗西絲卡整個人摔倒在地。
兩人的視線瞬間交會。
弗朗西絲卡在歐仁妮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臉。
(我在哭嗎?我居然在哭!?)
即使伸手擦拭,依舊追不上淚流的速度,淚水滑過臉頰,從下巴往頸子滴落。
那種感覺近似於擁抱。碰觸肌膚、然後撫摸,接著逐漸離去。就是那種觸感。
然而那卻是從她身上流出的液體,就像是自己擁抱住自己一樣,因為沒有人陪伴自己,一直以來,就連安撫悲傷的手都是自己的。
明明是因為孤獨所以寂寞,卻為了忘卻寂寞而自我安慰。
這不過只是一種自我欺瞞,卻連這點小事都不明白。
(我只是裝成不知道而已!)
雖然被選為莉莉斯的軀器,莉莉斯卻沒有選上她,因此自己一點價值也沒有。
(我不想讓人捨棄!)
一直在心裡感到恐懼。
(我希望有人可以需要我。任何人都好,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自己曾經相信只要努力、只要學會魔法藉此得到別人的讚賞,一切總會有所轉機。
以為莉莉斯也會願意認同自己。
不想承認自己的孤獨,於是一直逃避而不敢面對。
(我害怕,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