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明明是盛夏時節的夏威夷。
但是,為什麼拂過臉頰的風卻是如此冰冷?霧崎不禁心生疑惑。
「這樣啊……原來祈梨他們身上發生過那些事情……」
獨處的她坐在空無一人的長椅上。
這裡是公車站。
是一個在前往各自的目的地之前,讓大家短暫聚首的地方。
(我本來以為跟他們坐在同一輛公車上……)
原本以為彼此之間的關係是一場孽緣。
因為年齡相近又住在同一個地方,所以彼此的牽絆是出自於偶然的,一直覺得只是如此而已。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霧崎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撅起嘴。
又不是什麼親密的朋友,只不過是兒時玩伴罷了。
就像公車一樣,自己最後將在不同的地點下車,頂多就是這樣。
儘管如此,卻不由自主地感到落寞。
雖然彼此的交友圈不同,自己仍舊在祈梨身上感到近似孽緣的牽絆。
(我能為她做些什麼嗎……)
想到這裡,霧崎露出苦笑。
(……對祈梨來說,這隻會讓她覺得困擾吧?)
無論自己做什麼,對她而言,或許都只是多管閑事。
這讓她現在覺得好難過。
(是哪裡出錯了呢……)
好些年前的光景浮現在霧崎的心頭。
那是冬天的日子,天空是一片灰色。
同時是個寒冷的日子,雪從低垂的雲間零星飄落。
祈梨獨自在鞦韆上輕輕擺盪。
『你在這裡做什麼啊?』
就算口氣這麼差也無所謂,如果當時能出聲叫她就好了。
可是,自己卻什麼也做不到。
因為祈梨的表情實在太難過了。
因為她淚眼汪汪地不停落淚,使得自己就連靠近她都不敢。
(就好像無論我說什麼,都會加倍傷害祈梨一樣。)
她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於是逃跑似地離開那裡。
雖然覺得這麼做很卑鄙,這樣的自己實在太卑鄙了。
所以霧崎想要遺忘這件事,於是隔天依舊沒有對祈梨溫柔一點。
想法一旦扭曲,便不會有解開的一天,只會不斷地歪曲下去。
(我做了蠢事。)
在這之前,一直以為自己過得隨心所欲,一直以為自己為所欲為。(其實我錯了……)
總覺得自己其實不想傷害她,只是一直在試探對方而已。
「哎呀,還真巧。」
將霧崎拉回現實的,是一個聽起來耳熟,卻不受她歡迎的某人聲音。
「你來得正好!」
眼神閃閃發亮的愛爾米娜站在眼前。
「呃?」
霧崎本能地發抖。
當內心正脆弱的時候,卻遇見了自己最不想碰到的對象。
霧崎拔腿就跑。
她就像被獅子鎖定的小動物一樣直奔而去。
「等一下!」
「我不要。」
愛爾米娜擁有自己所欠缺的一切。
她無拘無束、個性開朗,還擁有一顆率直的心。
(跟我相反。)
自己儘是做些惹人厭的事情,透過傷害來確認別人對自己的善意。
用不著有人交代,花兒自然會朝著太陽的方向綻放,人也是如此。
祈梨會信任她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我不想聽!」
霧崎塞住耳朵。依她現在的心情,不管別人對她說什麼,她都會受到傷害。
「反正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啦。」
「是有關祈梨大人的事情!」
「祈梨?」
霧崎停下腳步,然後回頭瞪著愛爾米娜。
「如果你敢像平常一樣鬼扯,那我可不會放過你。」
「我想請你救救祈梨大人。」
「你的意思是……這和那個叫莉莉斯的有關嗎?」
「你早就知道了嗎?」
霧崎的嘴唇翹得高高的。
「我不服氣。」
「咦?」
「一直以來,明明是我跟祈梨的距離比較近……你卻突然插隊進來,轉眼間就把祈梨佔為己有……」
霧崎一面嘟噥,一面因為自己的話大吃一驚。
(討厭……我在說什麼啊……)
「求求妳。」
愛爾米娜低頭懇求,然後取出了「寶石」。
「我就是討厭你這副德行。好啦,這個東西要怎麼用?」
霧崎有如在搶東西似地接過「寶石」,然後收進自己的口袋。
「你願意去一趟嗎!」
「這可不是因為你拜託我的緣故!不要會錯意了!」
「謝謝你。」
愛爾米娜十分欣喜,她熱淚盈眶地握住霧崎的手。
「我不是說了嗎!」
霧崎一把甩開愛爾米娜的手。
「你少擺出一副只有你在擔心祈梨的樣子!」
至於她因為愛爾米娜衷心的感謝而滿臉通紅的這件事,則是屬於她自己的秘密。
*
等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初戀市裡。
霧崎雖然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她想這就是所謂的魔法吧。
(比起這個,我更擔心祈梨。)
霧崎馬上拔腿狂奔。
她一路朝著附近的公園前進。
沒有證據顯示祈梨會在那裡。
她只是因為想起祈梨難過的神情,雙腳便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移動。
「我就知道…………」
祈梨就在那裡,她寂寞地一個人盪著鞦韆。
「……霧、霧崎同學!?」
祈梨嚇得站了起來。
她發覺自己正在哭,於是趕緊拭去淚水。
霧崎抓住祈梨的手腕,並且一把扯了過去。
「我們走。」
「走、走去哪裡?」
「去藤井那裡。」
「我、我不要!」
祈梨抗拒著,她嘗試甩開霧崎的手。
然而,霧崎沒有鬆開手。
她絕對不會放手。
「你喜歡他吧?既然如此……」
「我已經討厭他了。」
「你騙人。」
「我沒有騙人。」
祈梨的眼眶浮現淚水,滿溢到幾乎要撲簌而下。
「如果你以為能騙得過我,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
祈梨依舊只是熱淚盈眶。
(她現在的表情,就跟那時候一樣……)
就和那個下雪的日子,當祈梨與她的父親分離時一樣。
一想到這裡,霧崎立即放聲咆哮:
「情敵算什麼,把她一腳踢開不就得了!」
「你誤會了,我……」
「我才沒誤會。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以為只要哭就能解決問題。」
「太過分了,其實我也……」
「你在裝什麼乖寶寶啊?真是一點都沒長大,就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你只是在那邊哭,等待時間自己流逝而已吧。」
「不是的。我……」
「說出來不就得了。」
霧崎說得斬釘截鐵。
「大哭大鬧不就好了,告訴對方你不願意,跟他說你不想離開他。」
說著說著,霧崎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了。
明明應該是在討論藤井才對,卻不知不覺扯到別的地方。
「我做不到……」
「為什麼!?」
「因為,這只是我任性的想法而已……」
「不跟父母說的話,那你要跟誰說?不對你喜歡的人說的話,那你又要對誰說!」
在霧崎的眼裡,放棄鼓太郎的祈梨,就和放棄父親的祈梨一樣。
(已經夠了。)
那種後悔只要一次就行了,只要體驗過一次便已足夠。
「聽好啰?就由我來告訴你這個世界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