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秋冬季節交替的時候。
覆蓋平坦大地的森林,樹上的葉子全都掉落。只剩下灰色的樹枝在空中張牙舞爪的,看起來就像裝飾了骨頭在上面。
地面被開始腐爛的落葉覆蓋得毫無空隙,但隱約還看得見過去原本鮮艷的馬賽克圖案。
天空布滿昏暗的雲層,顯現出灰色斑駁的模樣。照理說早晨的太陽應該掛在東方的低空,卻因此完全看不到。
一輛摩托車正停在這寒冷的森林裡。
摩托車以腳架立在森林裡,後輪兩側裝了黑色箱子,上面的載貨架綁了一隻包包。還看得見包包上面擺了捲成一捆的睡袋與摺疊好的帳篷。
距離摩托車不太遠的樹榦上綁了一塊像砧板的鐵板。是一塊被打過好幾次,表面已經彎曲的黑色鐵板。
此時槍聲在無風又寧靜到幾乎無聲的森林裡響起。
一槍。
停頓一會兒又一槍。
再一槍——然後像是連在一塊的三連發。
那個時候,鐵板像是配合槍聲似地發齣劇烈的金屬聲。
當最後發出沉重又漫長的響聲之後——
「很好~全部命中~」
摩托車用有氣無力的語氣說道。
不久傳來踩在濕潤落葉上面的聲音,而且愈來愈大聲,接著從樹林後面出現一名人類。
是一名年輕人,大概十五、六歲左右,穿著黑色夾克,上面罩著棕色約長大衣。
黑色短髮上面戴著附有帽檐與耳罩的帽子,上面還有防風眼鏡。
右手拿著大口徑的左輪手槍型的掌中說服者,她邊走邊迅速替換像蓮藕狀的彈匣。
摩托車說:
「離那麼遠還有這麼精準的命中率,果然厲害呢。不過已經夠了啊?該走了吧,奇諾。」
叫做奇諾的人類一面把左輪手槍插回右腿上的槍套一面說:
「我只是稍微練習一下喲,漢密斯。」
「昨天不是練很多了嗎?還把樹木搞得像蜂窩似的。」
「昨天是小刀,今天練說服者。」
奇諾把當做靶的鐵板從樹上拆下來,這次把它的繩索垂吊在其中一根樹枝上。
她脫掉在身上的大衣並捲起來,擺在叫做漢密斯的摩托車的椅座上面。
奇諾的腰際系了一條粗皮帶,上面掛了好幾個綠色腰包。腰部後面的槍套里,則插了一挺自動手槍型的掌中說服者。
漢密斯說:
「傷腦筋,那要下暗號羅。」
奇諾與吊在約人類胸部高度的鐵板相對,僅僅約三公尺左右的距離。奇諾的右手,伸向右腿她稱為「卡農」的左輪手槍。
寂靜的時間流逝。
忽然間——
「現在!」
當漢密斯開始說簡短一句話的那一瞬間,奇諾隨即做出動作。話還沒說完她就拔出「卡農」,同時扳起擊鐵並在腰部的位置開槍。
槍聲與鉛彈打在鐵板的金屬聲,幾乎在同時間響起。
「嗯,完全沒延遲。」
漢密斯說道,奇諾則把「卡農」收回槍套。
然後暗號、開槍、金屬聲,又幾乎在同時間發生。
奇諾不斷反覆練習迅速擊倒眼前的人類。
最後一次是她用左手手指連續把擊鐵往後扳韭連續開槍,兩發幾乎打在同一個位置。
聲音幾乎是連在一起,聽起來像只有一道槍聲。
練習結束後——
「馬上就結束,再等一下哦。」
拿下耳塞的奇諾開始幫「卡農」裝填子彈。
她在彈匣裝進黏稠的綠色液體火藥與點四四口徑的子彈,在另一邊裝進用擊鐵敲打就會先點火的小管子——雷管。
彈匣有三個,她用熟練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把十八發子彈裝填進去,再把其中一個彈匣裝回「卡農」。而備用彈匣則收進腰包里。
「馬上就快抵達國家了,今天早上大可不必做實彈練習啊。」
漢密斯說道。
「正因為如此更要練習喲。師父常說其實跟境外比起來,在國內遭人攻擊的可能性更高呢。」
「嗯——不過,那會不會是因為國內的人比較多?說明白一點,會不會是她個人的問題?」
漢密斯誠實說出自己的感想。
「這個嘛……或許吧。」
奇諾也不否認。
把所有子彈裝完以後,奇諾把鐵板拆下來。
她把嵌在鐵板上的子彈跟命中後掉在樹葉上的子彈回收起來,這樣就可以熔解、固形再利用。
奇諾把鐵板跟道具都收進黑色箱子里,再仔細確認有沒有什麼東西掉了?或有沒有什麼東西沒收起來?
她用眼睛跟手的觸感,確認自己重要的裝備與隨身物品是否在固定位置,因為不保證是否會再回到同一個場所,所以要仔細檢查所有行李。
奇諾一度拔出腰際後面的另一挺,她稱之為「森之人」的自動式說服者,然後確認裡面是否裝了子彈,再上好保險插回槍套里。
最後奇諾罩上大衣,把前面的鈕扣都扣上,過長的部分就卷到腿上固定住。
她跨上漢密斯並發動引擎,不久在寒冷的森林裡傳來轟隆隆的引擎聲。
暖完車之後,奇諾便騎著漢密斯在森林裡賓士。當他們在柔軟的泥土上面稍微前進,隨即出現一條寬敞的道路。
那是泥土裸露、路面又寬,不知通往何處的筆直道路。平常可能就有不少車輛往來,上層的泥土十分堅硬。
戴上防風眼鏡之後,奇諾開始加快漢密斯的速度,朝著西側的地平線,賓士在灰色森林中的道路上。
她一面加快速度,一面舒適地賓士。
「師父真的很認真指導奇諾,畢竟你一向都是單打獨鬥呢。」
漢密斯從下方說道。
「那是當然羅,跟夥伴聯手戰鬥的方法又完全不一樣呢。」
奇諾理所當然似地回答,漢密斯則問她「怎麼個不一樣法?」
「單打獨鬥的狀況,無論對手是一人或兩人以上,就不用像團體戰那樣在意這個在意那個。」
「嗯嗯嗯,譬如說呢?」
「像說服者的瞄準。跟夥伴一起戰鬥的時候,經常伴隨著擊中夥伴的危險性。」
「啊~原來如此。」
「因此像軍隊的話,無論平時或移動的時候,都會徹底訓練如何不要誤擊到夥伴,如果辦不到的話似乎會被刷下來,不讓他們一起作戰。」
「那樣的話,一個人比較輕鬆呢。」
「是啊。就算是混戰狀態,都可以毫不猶豫地開槍呢。當然啦,千萬不能朝射中還會反彈的場所開槍。不過,那也要看子彈的種類。像我使用的子彈貫穿力較低,就不用擔心那種事會發生。」
「那是軟鉛彈呢。」
「我認為師父對那點也非常了解,她知道會有某種程度的不利,因此很愛用舊式左輪手槍喲。當然,她應該也有火藥與子彈較容易入手的規格。像『卡農』可以擊出各式各樣的子彈就非常方便喲,像是非致死性的橡膠子彈,或是獵鳥用的散彈等等。若遇到實在沒有子彈可用的狀況,還能在槍管塞進細長鐵釘擊出呢。不過那會傷到膛線,我是不想嘗試啦。」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是不清楚師父對於粗暴的工作——是否接得很積極,但她倒也接了滿多這類工作,似乎會視時間點跟狀況來分別使用不同的說服者喲。我有說過師父跟她徒弟在冰天雪地的森林裡,擊倒棕熊的故事嗎?」
「喔!那還沒說過,說給我聽說給我聽!」
「知道了。首先從師父入手卡車的地方開始說起——」
然後奇諾一面笑嘻嘻開始說著驚人的故事,一面跟漢密斯繼續往前進。
過了中午的時候,奇諾與漢密斯已經在城牆前面。
用水泥造成像水壩那麼雄偉的城牆,左右兩邊都一望無際地延伸。這是一個被宏偉的城牆團團圍住,相當廣闊的國家。
奇諾向前來的衛兵提出停留三天的入境申請。
奇諾與漢密斯被帶到位於城門旁的崗哨,他們在那裡接受兼任入境審查官的警官各種詢問。
「我國允許你入境。只不過,為了保護這國家的治安,你必須熟知這裡的法律,因此有必要耽誤你一些時間。」
聽到對方那麼說,就得被迫聽取一長串這國家的刑法。
其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