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明明是午休時間,我卻被叫到校舍後方。校舍後方之所以稱為校舍後方,就是因為這裡照不到陽光、又是個一般人不易注意到的死角,可說是不良少年的聚集地。而將我叫來這兒的,當然是……
「你還真的來啦,一年級的。」
染了一頭刺眼的金髮、戴著耳環的正港不良少年。剛才說話的人是不良少年的老大,他的兩旁各站了一名棕發電棒燙男和黑髮飛機頭男。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留這種頭。
「我的原則是要在石子絆倒我以前先踢開它。」
我對這種事已經很習慣了,於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不良高年級生似乎被這句話惹怒,氣得太陽穴浮出了青筋。
應該是在開學典禮過了一星期後開始的吧?周遭的人逐漸注意到我的奇裝異服,而我這個在一般人眼中看來明顯「搞怪」的人,同學們也開始認同我是他們的一份子,接納了我。
不過這僅限於同年級,上面的人現在依然將我當成珍禽異獸。
人們總認為「娘娘腔」的人「八成比自己弱小」,進而產生一股優越感,娘娘腔的人便因此成了霸凌的目標,這種事情在每個時代都屢見不鮮。當時,那些高年級生就是這樣看待我的吧。
那時率先找我麻煩的人,就是眼前這群人。
不過我在他們找碴的當天就痛扁過他們了。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每隔一周就會熱心招待我到校舍後方。看來,這些人療傷的周期大概就是一星期。
「臭小子,你他媽的很囂張嘛!今天我一定要揍扁你那張臉!」
是暖身運動嗎?這名不良少年老大對著前方空揮了好幾個直拳。他應該有個名字,但我總想不起來;換言之,這群人不過是不值得一記的小角色罷了。
我看了看手錶,距離午休結束只剩四十五分鐘。這樣我還有時間吃飯嗎?我嘆了口氣,微微握起拳頭,觀察著他們的動向。
就在這時——
「給蓓兒等一架是也!給蓓兒等一架是也!」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拚命揮動短小的四肢朝我狂沖而來的正是蓓兒小姐。她就這樣張開雙手擋在我面前,似乎想從不良少年手中保護我。
「蓓、蓓兒小姐,你不是回去了嗎?」
蓓兒小姐剛才已經幫我把遺忘在家中的便當送了過來,事情都辦完了,照理說她應該回家去了才對。
「因為蓓兒察覺到琥太郎殿下身陷危機,所以就馬上趕回來了是也,馬上趕回來了是也。」
蓓兒小姐身上有那種機能嗎?話說回來,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危機,程式卻還是偵測到了,這機能還真是靠不住啊。
「啊?這啥鬼?」
不良少年老大一副看到鬼般地瞪著蓓兒小姐。雖說班上的同學大都已經認識蓓兒小姐,高年級生對她還是很陌生。不,應該說超級陌生,這群人跟蓓兒小姐算是第一次碰頭。
「蓓兒不允許你們對琥太郎殿下出手是也!不允許是也!」
蓓兒小姐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向那群不良少年。
「蓓、蓓兒小姐,危險啦。」
「哈哈!這是啥,你的保鏢?這個小不點?」
金髮男揪住蓓兒小姐的領子,拎貓般地將她拎了起來。
「你幹什麼是也!放開蓓兒是也,放開蓓兒是也!」
金髮男將奮力掙扎的蓓兒小姐丟向同夥,接住的人是飛機頭男。他同樣揪住了蓓兒小姐的領子,在空中甩來甩去。
「想不到這傢伙還挺好玩的耶——」
「看來蓓兒只好展開軍事行動了是也!女僕刺針是也!女僕刺針是也!」
很遺憾的,蓓兒小姐的手刀並沒有刺中飛機頭男,只是空虛地在空中揮來揮去。
「可以用她來踢足球耶。喂——我要傳球啰!一——二——呃噗啦!」
這名甩動蓓兒小姐想踢走她的飛機頭男幾乎分毫不差地橫飛出去,一頭撞向校舍牆壁,接著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便一動也不動了。
沒什麼,我就是想揍飛他。本來我想低調地處理這件事,但他們的行為實在是太令人看不過去了。
「苫筱!苫筱——!」
金髮男沖向昏倒的飛機頭男。
「混、混帳!」
棕發電棒燙男癱軟在地,一邊狠狠地瞪著我。
這種威嚇,對我是起不了作用的。
「三位學長,請你們牢記一件事。」
我儘可能地壓低了音量,語帶威嚴地說道。電棒燙男先是僵直了身子,接著鬼吼鬼叫地朝我攻了過來;我抓住他的拳頭順勢拉過來,同時朝他心窩使出一記肘擊。
「呃!」電棒燙男彎下身來。緊接著我抓住他的後頸,提起膝蓋狠撞他的鼻樑。這次電棒燙男一聲不吭地仰首倒了下去,揚起一陣塵埃。
「能夠對蓓兒小姐拳打腳踢的人,只有我。」
「杉浦、杉浦!」
金髮老大歇斯底里地吼叫道。我閉起耳朵隔絕這陣吵死人的噪音,溫柔地抱起從飛機頭男手上跌落在地的蓓兒小姐。
「蓓兒小姐,你沒事吧?」
「嗚嗚,蓓兒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是也。蓓兒嫁不出去了是也,蓓兒嫁不出去了是也。」
「啊哈哈,你在說什麼呀。」
「……對了,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是也?你說了吧是也?」
「嗯——?你聽錯了吧?」
「你們兩個——!」
金髮男又開始叫囂了。我好不容易才平復心情的,真是吵死人了。我將蓓兒小姐放到地上,轉向金髮男。
「哎唷,你很吵耶。」
「……嘿、嘿嘿。以前事情到這裡就算結束了,但今天可不一樣。師父,請您出場!」
金髮男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了。他依然面對著我,但視線似乎落在我的身後。我微微瞥向後方。
我眼前有一道牆。這道牆大概有一八〇公分左右吧?他的身寬約莫六〇公分,身上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可見應該是男學生。他的發色和我身後的金髮男一樣是金色,但我猜這不是染出來的,而是貨真價實的自然發色。何以見得?因為他五官深邃,鼻樑也較長,而且瞳孔一點也不黑,完全不像日本人。這道牆,似乎是西洋產物。
「哈哈!他是我們班的交換學生!」
這個人在狐假虎威個什麼勁?
交換學生肩膀寬闊、肌肉發達,連穿著制服都還能看出他強健的體魄。我懂了,看來他是這群不良少年的保鏢。
交換學生開口了。
我趁著那對精緻的唇瓣道出正統英語前奮力奔向前去,轉眼間就衝到他跟前。
我左腳踏地,運用反作用力將右腳舉到後方,接著瞄準他的胯下踢出去。
我好像聽到一聲「噗唰!」。我的腳掌透過鞋子,感受到一股蹂躪了某種寶貝的感覺。
交換學生那張端正的五官浮現出清爽的笑容。
接著正面朝地倒了下去。
他的臉和地面之間流出了謎樣的液體,似乎是口中吐出的白沫。儘管我百般不願,黏液的破裂聲還是傳進了我耳里。我常用這招來防身,畢竟瞄準的是副睾丸,我想應該不至於留下後遺症。要使敵人喪失戰鬥意志,最好用的就是這一招。
「戴辛瑟——!」
金髮老大是專門負責驚聲尖叫的嗎?
我回過頭來,面對金髮男緩緩地邁出步子。不知怎的,他的表情十分平穩,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不過管他的,這跟我又沒關係。
我在一個跟他觸手可及的距離停了下來。
他凝視著我。
我也凝視著他。
「……就算你打倒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
我笑著戳了他雙眼一下。
「嗚喔喔!眼睛、我的眼睛——!」
不良少年老大搗著雙眼在地上翻來滾去。
戰鬥結束。成績:三人昏倒,一人無法戰鬥。
不過,我想一星期後他們一定又會若無其事地把我叫出來。我很想趁現在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但這麼一來就會變成防衛過當,老師八成會罵我一頓,所以想想還是算了。到頭來我還是得每周面對一次這種事情,想到就煩。
「唉。走吧,蓓兒小姐。」
「打得好是也。琥太郎殿下果然是男孩子是也。口嫌體正直是也,口嫌體正直是也。」
「不要說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