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話 『詛咒』

塔倫島是座沒什麼特別之處的平凡農耕島。人口不太多,小麥的收穫也一般。島主的官邸很小,也不那麼顯眼。

不過,就是在這塔倫島上,也有一個可以在全世界誇耀的存在。那就是從島主官邸眺望到的風景。塔倫島主的官邸建在能俯瞰小麥田的山丘上。每到小麥發芽的季節,從上面能眺望到一片新綠。而到小麥收穫的季節,腳下就是一片金黃色的海洋。垂著頭的飽滿麥穗,在風的吹拂下閃閃的起著波浪。時而耀眼,時而柔和。是簡直像乘上黃金之雲一樣的,夢幻般的景色。

國王吉恩•庫蘭•伊茲死後爆發了王位繼承戰爭。那戰火也蔓延到了塔倫島。男人們被征為士兵,春小麥的播種大幅延遲了。

戰爭結束,塔倫的島民為了將落下的份兒補回來的辛勤工作著。他們日復一日的在田裡照看著小麥。半年後,迎來了春小麥收穫的季節。和平的生活終於開始恢複——但,很快就再次被打破了。臨島溫莎,侵略向塔倫。

塔倫島護島軍已在上次大戰中四散。雖然緊急組織了自衛團,但人們手裡的武器只有鐮刀和鋤頭。根本沒任何有效的抵抗手段。溫莎島的軍隊連一艘船都沒損失,便登上了塔倫島海岸。

溫莎島與塔倫島同樣是農耕島。但溫莎收穫的冬小麥,大半在上次大戰中失去了。溫莎向同是王弟軍結為同盟的島請求幫助,但所有島都是一樣因戰爭而疲憊,很艱難才保住了自己的生活。而食物日漸短缺的溫莎,盯上了旁邊的塔倫。溫莎軍殺光了塔倫組織起的自衛團,從害怕的塔倫農民手中,奪去了剛剛收割的小麥。

那是發生在當夜的事。駐留在收割完的小麥田中的溫莎軍受到了什麼人的攻擊。慘叫與馬蹄聲在黑暗中交錯。

「出什麼事了!」

擔任侵略軍指揮的隊長,來不及穿鎧甲就衝出了營房。他在那裡看到了。看到一個騎著黑馬,身披黑甲,頭戴黑盔的可怕蒙面黑騎士。

「敵人只有一個人!」隊長大喊。「你們在幹什麼!殺,給我殺!」

黑騎士一撥馬頭,向隊長急沖而來。慘叫響起,槍尖刺穿了想要逃跑的隊長的背心。大意的溫莎軍慌亂了。而黑騎士,冷酷的刺殺著尋找自己劍與鎧甲的士兵。四周升騰著鮮血的氣味,士兵的鮮血染紅了大地。

溫莎君總算重整起態勢,開始反擊了。箭射中了黑騎士的肩,刀傷更不用說。槍無數次貫穿了那身體,可黑騎士就是屹立不倒,整晚砍殺著溫莎士兵。

次日,倖存不多的溫莎士兵,放棄己方士兵的屍體和小麥,潰逃向蒸汽塔。借著最後的蒸汽,逃回了自己的島。

不過,兩天後的清晨,溫莎再次派來了軍隊。這次他們身披重甲,數量也增加到了上次的一倍。他們收殮了同伴的屍體,讓船乘最初的蒸汽將屍體送回了自己的島。而他們,則在最初駐軍的同一個地方建起營房,小心警戒著等待夜晚。

太陽西下,黑暗籠罩了四周。馬蹄聲,又從什麼地方接近而來。那黑騎士,再度出現在恐懼的士兵們面前。

「不要怕!戰鬥!」

無數的箭射向騎士。馬被射倒,馬背上的黑騎士也被甩到地上。而溫莎士兵們立刻揮刀衝上向他斬去。可,黑騎士以可怕的力量揮動了手中的長槍。那一揮就斬殺了五名士兵,一刺就刺穿了三名士兵。而且黑騎士不管被刺穿多少次,被砍到多少次都不會死。

「怪物——」

承受不了那恐怖身影的溫莎士兵逃跑了。長官的命令和怒吼根本阻止不了他們。單方面的屠殺一直持續到清晨。不久,遠方傳來了第一股蒸汽的轟鳴,黑騎士也突然消失而去。

倖存下來的溫莎士兵恐懼的發著抖。但,他們不能逃。他們要是不帶回小麥,等在溫莎島的家人就會餓死。他們留在塔倫,將小麥與夥伴的屍體借最後一股蒸汽送回了溫莎。

那夜和下一個夜晚黑騎士也出現了。殘酷的追殺著那些只會四處逃竄的溫莎士兵。

塔倫島島民們,紛紛秘密猜測起黑騎士的真實身份。

「那是斯伊大人的兒子,加揚大人啊」

「可那不是怎麼看怎麼刺都不會死的嗎?」

「而且還只出現在夜裡」

「加揚大人——果然是魔物啊」

那些傳言都是對的。黑騎士的真實身份,就是斯伊•庫蘭•塔倫的兒子,加揚•庫蘭•塔倫。他這是要實現自己與父親最後的約定。實現那保護這座島的約定。

連日的激戰讓加揚受了極重的傷。雖然魔物的身體不會死,但還是能清晰感到被砍時的痛楚。前晚留下的傷口在痊癒前就又加了新傷。現在的他,每走一步身下都會滴血。但即使這樣,加揚也獨自與溫莎士兵戰鬥著。鞭撻著自己快要崩潰的身體,無數次重複著咒文般的話語。不要示弱。你這不死的身體是為什麼。我是為保護自己的故鄉,才被賦予這不死之身的。

但,看到他會恐怖的不只是敵人。塔倫島的島民……首都迪特爾的人們與進出島主官邸的人們也畏懼著加揚。人們看到奔跑殺戮的黑騎士,回憶了起來。回憶起了他是『食人的魔物』。

侵略開始後的第七天夜。加揚穿起黑色鎧甲,再次準備動身討伐溫莎軍。

「等等,加揚」

叫住他的是姐姐艾達。在上次大戰失去丈夫的她,因為過於悲傷而異常消瘦,那原本豐潤的面完全消瘦了下來。

「姐姐——」加揚擔心著自己的姐姐。要是這樣瘦下去,她會死的。「請好好休息。夜風對身體不好」

「加揚,你才該多關心一下自己」艾達眼中浮現出淚水說。「你已經受了這麼多傷——就憑這虛弱的身體,終究會被對方抓住的」

加揚平靜的笑了。「請不要為我擔心。不管怎麼砍怎麼刺我都不會死。我這不死的身體就是為了保護島而存的」

「不」艾達不住搖著頭。「這只是你自己想要存在的理由。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存在理由而戰。根本不是在保護島」

加揚緊緊咬住了牙。血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那你是說讓我就這樣袖手旁觀嗎?沒有小麥島民會餓死。你就讓我這麼眼睜睜看著?」

「不是這意思。溫莎應該也明白。要是將塔倫的小麥全部徵收,塔倫的島民會全滅,這樣就沒有人種植下一季小麥了。對溫莎來說這也不是好事。既然這樣,塔倫島主的職責就是以至少對塔倫有利的條件,與溫莎進行談判」

「你讓我向那些踐踏別人領土之輩低頭嗎!」

加揚喊道。太過憤怒的他手顫動了起來。吱吱吱……隨著細微的聲音,那指尖生出了利爪。不忍見他這痛苦樣子的艾達,轉眼看向了窗外。「看吧,加揚。看看你自己的樣子」

加揚向窗看去。外面已經很黑,玻璃在油燈的光亮下映出了自己的影子。看到那影,加揚失語了。斬殺過數百士兵,染滿血污與油脂的鎧甲。身上滴下的血。光無法射進的深淵般漆黑的眼。即使在笑,看起來也像因苦悶而扭曲的猩紅之唇。

是魔物。映出的是,可怕的怪物。

「島民們也在害怕。這樣下去,會有人把你出賣給溫莎的。在那之前談判吧。加揚,求求你」

加揚看著艾達。她說的沒錯。自己也覺得應該按她說做。可,他沒有聽進去。憑一己之力保護這座島是他的榮耀。和強盜談判,而且還必須向對方低頭,只是想到心中就覺得不暢。

「做不到」加揚頑固的說。「與其向溫莎的侵略者低頭,不如就這樣反攻溫莎島,砍下溫莎島主的腦袋!」

加揚當夜也襲擊了溫莎軍,任由憤怒的斬殺著士兵們。看著恐懼的他們,加揚笑了。再多恐懼吧。去向你們的主子傳達塔倫有魔物。去告訴他進犯塔倫之人絕不會有好下場。不管有多少人,只要敢侵犯塔倫就別想活著回去。他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沉醉在了鮮血中。血的氣息與人們的慘叫。那是令人悚然恐怖。每當殺人時,一種全身血液要被凍結的感覺就狂涌而上。但,沉睡在他心中的魔物,喜歡這種血凍結般的寒冷。

不久,黎明即將降臨。加揚穿過森林,從後院回到了官邸。

艾達,就站在門口。加揚很累。黎明臨近的現在,他只想快點進屋去。但姐姐死死的堵在後門前,不讓他進去。

「姐姐」加揚著急的說。「你這是在做什麼。請讓我進去」

「聽我說,加揚」艾達認真的抬頭看著他。「那些人也家庭。有很多都是不情願當強盜,只是在服從命令。你殺死的,就是那種無力的人。這你明白嗎?」

「他們是侵略者。姐姐您也應該很清楚,他們對塔倫島民做了什麼」加揚握起已拔出的劍,在空中橫揮而過。「他們殺了我的島民。嘲笑著請求饒命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