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夕陽漸漸沉向遠方的地平線。倒映著如火茜色晚空的大海,閃著紅銅色的光亮。

林中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四下響起了夜鶯的歌聲。

這是喚來夜晚的,美麗的歌聲。

一個黑色的身影,沿被大片枯草封閉的山路向上攀登而去。自海面吹來的濕潤的風,搖動著影的白髮。這人臉上,戴著一個古老的面具。而面具,是語部的象徵。

不多時,兩根柱,出現在走到林中空地的語部面前。那是裝點官邸入口的精美的柱。可,曾經雪白的表面如今已儘是焦黑與裂縫,生滿了爬山虎。

語部穿過柱間。留神著腳下的瓦礫,沿積滿塵土與枯葉的走廊向內走去。前方,有光傳了過來。似乎是有人先到了。

語部走進中庭。位於這裡中央的火台上,燃著一堆巨大的篝火。他向那熊熊的,驅趕走黑暗的火,走了過去。

緩緩的——

每一步都像在確認著那的存在一樣。

就這樣,今年的煌夜祭,如期開始了。

1

「沒想到會有人先到啊」

隨著月光般清澈的聲音,黑衣語部在火台周圍的一個圓石凳上坐了下來。那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形似張開單翼的鳥。從面具中露出的眼宛如大海般湛藍。

「我也……」剛一開口,提前坐在這裡的語部就乾澀的咳了起來。乾咳了兩三次後,那語部再次張口道「我也,沒想到除我以外,還會有人來到這裡」

語部的聲音很沙啞,就像枯萎落地的樹葉一樣粗糙。

「是啊……」頭戴鳥面具的語部看了看周圍。「看這樣子,大家都應該去其他島了」

「你說得還真輕巧。只要是語部,沒有不知道這島的島主官邸已經變成廢墟的吧?」聲音沙啞的語部驚訝般的嘆了口氣。「不識世事的語部,可是就跟第八個孩子一樣不可能出現的存在啊」

「還真是」

「我這不是在說別人吧?島主不在了,即使講出再優秀的故事也不會有獎賞。這可是在一年一度掙錢的時候一分錢都賺不到啊?」

「沒關係的」鳥面具說著,抓起身邊乾燥的落葉,扔進了篝火。「我想來這裡」

「真是怪人」

「不過這麼說的你,不也和我同樣是個怪人么?」

「——也是」

兩人相視笑了。

「再等其他人也沒用了吧」先來的語部說。「太陽已經落山了,我們開始如何?」

「嗯……」鳥面具這麼應著,可卻有些踏實不下來。

「怎麼?」

「其實——我記性不好。沒什麼故事可講」

「不用擔心。就算你的故事都講完了,我也會繼續的」

「那太好了。一切拜託了」

鳥面具放心般的笑了。

「我叫夜鶯」

語部是漂泊者。註定沒有故鄉和名字。所以,很自然的會以自己的面具樣式來作為稱呼。而就像這名字表示的一樣,黑衣語部的面具是張開一側翅膀的夜鶯。那是每根羽毛雕刻得極盡精緻,讓人覺得振翅欲飛的精品。在那展開的翼下,左眼角下的位置還鑲嵌著一顆血般的紅寶石。

「我叫骷髏」

另一個語部說。他戴著從唇上方直覆到頭頂的蒼白面具。雖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頭蓋骨,不過外形與那相當接近。而鑲在面具眼部的黑石英,簡直就像空洞的眼窩一樣。

「煌夜祭的規矩是從年輕人開始講起」

夜鶯聽了骷髏的話點了下頭,就那樣繼續等待著。

骷髏也沒有說話,同樣在等待對方先開始講故事。

聲音頓時中斷,只有篝火的噼啪聲迴響在靜夜裡。

「你先來」骷髏就像無法接受對方的沉默似的說。

「我嗎?」夜鶯有些不同意的歪起頭。

「你比我年輕」骷髏斷言道。「太陽已經下山了。快點開始吧」

夜鶯似要反駁的張開口,又一轉念似的沒有說話。他正了正身子,輕嗽了下嗓子,聲音明亮的講了起來。

「我們語部的工作,就是周遊十八列島,搜集各地的故事,傳頌於其他土地。而在冬至之夜,我們會聚集於島主官邸,徹夜暢談。這就是煌夜祭——一年一度的語部之祭」

夜鶯說著,彎腰將手伸進石凳間的泥壺,抓起了一把殼粉。

「煌夜祭上,我們會整夜講述發生在世界各地的異聞及先人們寶貴的智慧。在被死海分開的十八列島上,這故事就等於黃金。因此,島主會對講出罕見的故事,有趣的故事,可以起作用的故事的語部給予獎賞」

夜鶯把殼粉拋入火中。火猛烈燃燒起來,將那鳥面具映得刷白。

「不過——煌夜祭的真正目的並非如此」

夜鶯坐直了身體。

「那我就來說說吧。說說連這直達夜空的煌夜祭篝火都無法映出的,隱藏在真正黑暗中的可怕魔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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