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話 若冬日來臨——或者說,河童的故事

「呀,下得可真大啊。」

奈良山從教室大樓的走廊上的窗戶抬頭望著鉛灰色的天空,這麼自言自語道。

雖然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和善的笑容,但看樣子心情其實是很糟糕的。進入十一月之後,天氣就一直是這幅模樣,在戶外派的他看來好像只會徒增不滿。嘛,也虧得是這樣,才能讓他這樣子來幫忙。

「啊咧?你夏天的時候不是不管下雨還是颱風都會出門畫畫的嗎?」

「嗯,算是吧。不過,那個時候的繪畫點是在屋檐下來著。」

現在的繪畫點會被風吹雨打的呢。奈良山苦笑道。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

「對了對了,恭喜你入圍啊部長。」

這回就輪到我苦笑了。

「白冢啊,你明明還畫了許多別的畫。為什麼偏偏就送審了那一幅啊。」

「……畫好了的時候,是想要展開新天地來著的。」

「我倒覺得那幅畫不賴呢。標題是『巨蟹入侵之日』對吧?」

奈良山問道,我默默地點點頭。那是在上個月的事件之後我覺得「近距離觀察螃蟹發現意外地很有迫力啊」就縱情描繪而成的一幅畫。雖然在秋季的美術展上試著展出了一下就拿了個不大不小的獎,但問題就是關於它的頒獎評語。

『雖然動態的構圖和細膩的筆觸等技術方面很優秀,但題材的選定令人生疑的一作。將螃蟹這一主題能表現得如此充滿迫力及恐怖感的作品實屬罕見,作者可能背負著某種心理創傷吧。不得不規勸作者及時諮詢心理輔導老師,或者儘早客服精神創傷』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雖然已經精疲力盡了,但那之後還有一堆麻煩。被班主任老師莫名照顧地請去了學生懇談室,在那間懇談室里稻葉老師一副看見白痴的樣子等著我,又被不明真相的友人擔心著,魂淡,勞資再也不畫妖怪了……什麼的雖然因為和小鼬的約定所以絕對辦不到,但我還是誠心法師盡量別再畫了。

「不過,奈良山你好遺憾啊。說實話,我覺得評價應該能再高一些的。」

「因為我的是系列作品呢。只看一張兩張的話只會讓人覺得平凡……哦呀,有誰來了。」

「……嗯?哦哦,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啊。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

因為路過的男生停下來和我們說話了所以對話中斷。奈良山微笑著我「好久不見」揮揮手,美術部驕傲的幽靈部員「啊啊」地支吾兩聲算是回答,然後很懷疑似的偏過頭。

「話說你們到底在幹嘛?光是白冢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奈良山也拿著那玩意兒跑這兒來啊。新型藝術?」

嘛差不多這種感覺吧,奈良山笑著說。我瞪著他抱怨了句「就我一個的話就很自然了嗎」,穗村就一臉驚訝地說。

「事到如今說這個幹什麼。這可是小有名氣的傳言喲。美術部三人組的身影總是出現在校內發生奇妙事件的現場。你可別說自己不知道。」

「……了解了解,我知道的啦。雖然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雖然我們如果表面上沒有活動的話就絕不會成天地擊退妖怪,但是就算這樣傳言還是傳播開了。回過神來「這方面的那個是經過學生會由美術部負責的吧」的共通認識,已經緩緩滲透到主要以弱小社團為中心的學生群體里了。啊啊,別了,平凡的高中生涯。

「看你那張臉,應該是老實承認了吧吾友。嘛加油吧,有啥事的話我也會拜託你的。」

「說啥呢,搭把手呀。」

你那置身事外是鬧哪樣。姑且算是我們的成員吧你。這時,看著我們對話的奈良山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插口了。

「穗村,打工的時間還不要緊嗎?」

「哦哦,多謝關心。確實差不多到時間了。打起精神來回歸本職工作吧!」

「是是是,走好不送。」

「每天都要努力喲—,穗村。」

我想著冷清的走廊中漸行漸遠的背影喊道,穗村邊跑邊回頭(很危險啊),

「啊啊!因為對我來說每天都是勤勞感謝日嘛!你們也多多努力啊!」

留下了句精神的台詞便離去了。

吶吾友。勤勞感謝是不是「今天也工作了,好高興呀」的日子誒。

「汪—!」

突然。走廊深處。穗村離去方向的反方向上響起了犬吠聲。奈良山聳聳肩說了句「啊啊,時機正好」。看來我們也到「本職工作」的時間了。

「好像時機也太好了。難道說,奈良山你是因為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打發穗村走的?」

「撒,是怎麼樣的呢?」

天狗拿手的轉移話題。還是老樣子是個不知深淺的男生。

「啊,想逃去二樓嗎!繞到前面去吼它,萊卡!」

就像是要打斷我們悠閑的對話一般,瀧澤同學的聲音響起。以及,跟在那之後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

——啪嗒啪嗒。

又哭又笑的不可思議的聲音和奇妙的腳步聲。這兩種有節奏的聲音,正逐漸接近我們這裡。

「差不多該來了吧?給,白冢。」

奈良山隨意地把手中的繩子的一頭扔向了我。我也隨意地接住了它,在牆角蹲下。同時斜靠在走廊另一側牆上的奈良山也蹲了下來,在低位置拉緊了繩子。這麼一來就準備完成了。看到放學後美術部員一手拿著繩子站在走廊里的話,就算不是穗村也會起疑的吧,我忽然想到。

接著,保持這樣子等了幾十秒。

「呵呵呵。」

一個小個子的綠色人影轉過走廊拐角出現了,

「呵?」

腳被我們拉直的繩子絆倒摔了個五體投地。大約七十公分高的小個子摔倒在走廊上,頭頂上的碗裡面灑出了透明的水。

嗯,搞定一個。

「不過,我們是覺得好玩才下的陷阱誒。」

「嗯。本以為河童是更加聰明一點的妖怪呢—」

我們毫無感動地嘀咕著。視線前方,被著烏龜似的殼(嘛有殼的動物也就烏龜之類的了)的綠色妖怪正四仰八叉著。

喙狀的嘴比起鳥類更像是草食性恐龍的,滴溜溜轉的雙眼感覺近似於鬣蜥。手腳雖然細細長長的看起來很弱,但是初戰的時候已經痛徹地直感到意外很有怪力了。嘛,既然判明了拿一根繩子就能被擺平了的話也沒必要特地捆起來了。這些傢伙是用雙腳跳躍移動的,所以會中這圖有趣才下的陷阱。

於是,因為摔倒而奪走了能量之源的盤子中的水的話,接下來就只需要等待……雖然如此。

「這傢伙老是不消失呢。」

「該不會是有個體差異吧。再說又比昨天那個大……啊,消失了消失了。」

躺倒在地的河童的身體漸漸稀薄,最終完全消失了。雖然灑在地上的水就是唯一的物證了,但是那就只要用帶來的拖把擦乾淨就沒問題了。

「……說實話,做這種事心裡不大是滋味呢。」

我在走廊上一邊拖著地一邊碎碎念著,熟練地收拾著繩子的奈良山聳聳肩說了句「是嗎」。

「直接殺掉的話姑且不論,我們只不過是讓它們虛弱到無法保留實體然後趕走吧?我覺得這是足夠人道的待遇了誒。」

「就是。不過話說,太溫吞了!這麼做的話,馬上就會復活的吧。」

我聽到了一句尖銳的話語回頭一看,就只見瀧澤同學揮著長笛走過來的身影。在她的身邊,一如既往地陪伴著一條半透明的紅色巨犬。

「驅趕它的任務辛苦了。萊卡你也辛苦了。」

「汪。」

我揮揮手,萊卡也精神地搖搖尾巴。雖然心情好是再好不過了,但是它的主人似乎還在氣頭上。

「那種傢伙,乾脆完全打散了就好了嘛。」

「不行,那實在太過火了。又不會抓了人吃掉。」

我一邊把水絞進水桶里一邊說道。短髮的犬神使說著「白冢你當然沒事,也沒被做過什麼」瞥了我一眼。

「那些傢伙一來,就毫不客氣地,對咱的……一個勁兒地舔啊舔啊舔啊的!光是想想就火大!」

瀧澤同學握緊了長笛回想著就發起怒來。雖然就只有一部分的聲音很輕,但是因為我早就知道舔的是什麼地方了所以也用不著再問。

「算了算了。再說你想,又不是摘了你的尻子玉。」

就是屁股被摸了摸這點程度還是忍忍吧,因為要是對女性說這句話實在有點那啥(而且,因為肯定會火上澆油的)所以我稍微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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