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蘇格蘭遊戲 DETECTION 2

說來大意,千帆直到下了飛機的那一瞬間,才想到家人會如何看待她帶千曉回鄉之事,可見得她真的滿腦子都是命案。

怎麼辦?千帆略感猶豫。她可以要千曉住飯店,瞞過家人的眼睛;但後來她覺得麻煩,還是直接將千曉帶回家中。都到這個關頭了,她也顧不得母親與哥哥會有什麼反應。

實際上,千帆顧慮的事並未發生。母親與哥哥見千帆像個普通的女大學生一樣帶著大學的朋友回家,都是既感興趣又高興,極為冷靜地迎接千曉的到來,並未展現出她所擔心的過度反應。就連年幼的外甥女鹿子也把千曉當成玩伴,立刻吵著他讀繪本給自己聽。這全賴千曉那完全引不起他人緊張感的風貌所賜。

千帆恍然大悟,但她非但沒因此鬆了口氣,反而某明奇妙地憤慨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去?」母親一面準備年夜面,一面問道;千帆冷淡地答了句「明天」,或許也是因為憤慨未消之故吧!

「明天……明天你就要回安槻了?」

「我的事情應該明天就能辦完,所以明天回去。」

「可是……」母親似乎想問她是什麼事情,但最後只說:「可是明天你爸爸和路子也會回來看鹿子,難得——」

路子是嫂嫂的名字。母親在「難得」之後,應該是想這麼說吧——全家能團員,可是千帆並不想見父親或嫂嫂。

「沒關係啦!高千」千曉一面扒著蕎麥麵,一面插嘴:「我可以一個人回去,不會迷路的,」

「啊?」

「抱歉,伯母。」千帆正為千曉的話某明奇妙,千曉卻無視於她,一本正經地說道:「她擔心我一個人不會搭飛機。不過不要緊,我已經知道怎麼登機了,明天我可以一個人回去。所以高千,你就放心留下來吧!」

堂堂一個大學生少了「監護人」陪同,便有在機場迷路之虞——這話一般人聽了都要忍不住噴飯,但由長相宛如小孩塗鴉的千曉說來,卻反而給人一種奇妙的真實感。

「行吧?明天我自己回去。」

千帆瞪著再次叮囑的千曉,他想讓我和爸爸見面啊……

「……知道了,我留到後天晚上。」

千帆緊咬嘴唇,卻發現母親與哥哥露出了五味雜陳的表情,感到頗為疑惑。怎麼,你們還嫌我待得不夠久啊?千帆一時間生了不滿之心,但隨即明白母親與哥哥是為了完全不同層次的問題而感到困惑。

糟了……千帆在心中吐了下舌頭。站在母親與哥哥立場,見了千帆居然對父親以外的男人唯命是從,自然大為震撼。枉費他們之前將千曉視為人畜無害的客人,這下子印象可要翻盤了。為防漏出更多「馬腳」,還是速速窩回二樓為宜。如此判斷的千帆立刻催促千曉上樓。

「我和他有事要談。」千帆不堪母親與哥哥的臉,站了起來。當然,她是要千曉說明剩下的命案細節。「——啊,對了,媽,有啤酒嗎?」

「啤酒?有是有——可是天氣這麼冷,不如喝問溫酒吧?」

「他比較喜歡啤酒。那我們先失陪了——」

「失陪?你們要出去?」

「怎麼可能,去樓上的房間啦!」

「房間……你的房間?」

雖然千帆知道該辯解一下,但是她急著千曉說明,便懶得找借口了。

「我會把門打開的。」

她只留下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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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警方的調查會遇上瓶頸?」

千曉喃喃自語。他正聚精會神地整理思緒,眼睛依然望著天花板。

「聽你的內容,菓刑警似乎是個極為優秀的調查員;他在你到安槻之前來找你查證惟道的不在場證明以後,應該就會轉換調查方向,照理說,也該找到真兇了,但他卻還沒有破案。警方會遇上瓶頸,可是因為發生了什麼決定性的錯誤?三個命案的兇手為同一個人——或許是這個前提誤導了警方鎖定兇手的方向。」

「……難道說,」千帆抬起頭來望著千曉的眼睛。「兇手不是同一個人?」

「不,我想應該是同一個人,錯不了,只不過,一下是我的想像——或許警方太過拘泥於兇手殺害鳥羽田訝子的冬季了。其實兇手根本沒有任何殺害鳥羽田訝子的理由——」

「沒有殺害鳥羽田訝子的理由?什麼意思?她的確在路上遇害了啊!再說,訝子學妹不是惟道晉的「共犯」嗎?」

「不是,惟道晉的「共犯」八成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不存在?可是。那不就……」

「兇手只是弄錯了而已。」

「弄錯了?」

「兇手其實沒打算殺害鳥羽田訝子,真正的目標是其他女性。兇手將鳥羽田訝子誤認為那個女性,才下手攻擊並殺了她。」

「兇手把她誤認為誰?」

「……誤認為你。」

「我……?」

「鳥羽田訝子被誤認成你。你說過她的身高和你差不多,而且很崇拜你,所以和當時的你一樣留了頭及腰的長髮,對吧?換句話說,當兇手從背後看見她,一時之間把她誤認成你。」

「怎麼會……」千帆忍不住抓著頭髮起身,。「這未免,未免太……這麼粗劣的錯誤,怎麼可能會發生?」

「當然,兇手將你誤認為鳥羽田訝子的理由並不只有外貌相似,還有各種因素……而其中最關鍵的因素——」

「最關鍵的因素?」

「就是兇手不知道你的名字。」

「……什麼?」

「兇手當時應該不知道你「正確」的名字,搞不好兇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

「不知道名字……」千帆忍不住打住千曉的肩膀,搖晃他的身體。「怎、怎麼……怎麼可能?」

「只能這麼想了。」

「太荒謬了,」

「但真相應該就是這樣。」

「兇手想殺的其實是我,對吧?兇手真正的「目標」是我……可惡……可是兇手卻不知道我的名字?」千帆再度打著他的肩膀,以宛若欲勒死他的可怕表情低聲說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兇手想殺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人?」

「要說明很難。不過說穿了,這個命案的本質和不特定殺人很相近。」

「不特定殺人……」

「兇手的目標是你這個特定人物,所以說是不特定殺人,或許有點語病。不過,對兇手而言,殺人才是目的;就這層意義上,與不特定殺人本質相同。換句話說——我這麼說或許有點複雜——胸懷搜並不一定要殺害你,只要想你這樣的女性就行。」

「像我這樣的女性……?」

「用個不妥的方式來形容,對兇手而言,你是最棒的「素材」,你的美貌,還有你醞釀出來的形象——全都符合兇手想殺害的條件。」

「……太瘋狂了。」

「的確。不特定殺人的本質就在於此;說穿了,「兇手並不關心你的身份;事實上,兇手應該也不知道你的身份為何。不過,兇手確認得你的長相;因為對兇手而言,重要的只有一點,自己想殺的女人長成什麼模樣。」

「……太瘋狂了。」千帆抱著頭,背對千曉。「不,我不是說兇手,而是說你,匠仔,我覺得你瘋了。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被你這麼一問,我還真有點沒自信了……」千帆真的一臉缺乏自信地看著她的背影。「算、算了,總之我從頭說明吧!有什麼質疑儘管提出來。」

「我當然會提。」她把毛毯披在肩上,代替消散的暖氣,重新轉向千曉。「——你說兇手想殺的其實是我,卻誤殺了鳥羽田學妹。那麼兇手沒發現自己認錯人嗎?」

「不,兇手從背後偷偷接近鳥羽田訝子並刺殺她的一瞬間,就已經發現了。如同剛才所說,兇手人得你的長相,所以應該當場就知道自己殺害的人不是你。不過,兇手騎虎難下;因為對方看見了自己的臉,兇手必須殺人滅口。於是兇手連刺鳥羽田訝子十幾刀,並在鄰居趕來現場之前逃走。」

「那麼兇手殺害鳥羽田學妹以後,為何不來殺我?」千帆抖著嘴唇,目不轉睛地俯視千曉。「還是兇手已經放棄殺我的念頭?」

「很遺憾,我想兇手並未放棄。加入你出現在眼前,胸懷搜一定會繼續嘗試殺害你。不過,鳥羽田訝子被殺以後,你就到安槻去了;我猜對於兇手而言,殺害「守備範圍」里的女人才有意義,即使你是最棒的「素材」,兇手也不會大老遠地追到安槻去殺害你。所以你人還在安槻的期間,兇手便暫且按兵不動,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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