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她死去的那一晚 無敵情人

十天後的八月八日,我們各自帶著『調查報告』,再度聚首。

說歸說,聚集成員只有漂撇學長、岩仔、高千及我四人。今天的『會議』是瞞著小兔及小池先生進行的,因為棧橋公園的屍體其實是岩仔搬出並遺棄之事,我們尚未高知他們。

這種『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們謹遵這個理所當然的守則;當然,我們絕不是不信任朋友,只是沒必要胡亂擴大『共犯圈』。

因此,小池先生調查的部分是由高千前去接收報告,再來轉告我們詳情。站在小池先生的立場,自然會想親自確認自己的調查結果有何功效,因此不難想像他會吵著要出席會議,否則不交出調查結果。這種時候,假如『聯絡人』是我或岩仔,很可能會礙於情面而被他說服;為此,我們派出了小池先生根本不敢妄想的交涉的強悍對手——高千——去聽他的報告。

一向最痛恨被『排擠』的岩仔,對於將朋友們拒之門外、自行站上『排擠』的立場之事,似乎頗感慚愧及不樂意;但這是自己的醜事,他終究無法抗拒家醜不外揚的定律。

如此這般,我們四人便於八日晚上十點集合於漂撇學長家。之前也有說過,學長特地在大學附近租了間獨棟平房,積極開放自己的住址給學生們當集會場所,因此也有人認為這裡不適合拿來開秘密會議;不過,萬一被其他學生目睹我們四人齊聚於平時不常去之處,反而更惹人懷疑,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在這裡開會。

我們事先把啤酒等物品準備妥當,以便其他學生闖入之時能謊稱是在開一般宴會。候不多時,高千與岩仔幾乎同時出現,而他們見了漂撇學長和我的臉之後,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睛。

「小……」這應該是我、漂撇學長及岩仔第一次聽見高千結巴。「小漂,你那張臉怎麼了?連匠仔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難怪高千吃驚,學長和我都是同一副德行,身上貼滿OK綳,OK綳下又處處露出紫色的淤青及傷痕,活像氨基甲酸酯製成的醜陋怪獸面具。

「沒有啦!」

雖然眼皮宛如裝了單邊防風眼鏡一樣地腫脹,但漂撇學長豪邁的笑容中依然不帶半點陰霾。

「只是有點誤會,發生了些衝突。沒什麼,根本不必擔心,不用難過!」

「我一點也不難過,只是驚訝而已,驚訝!」

「到,到底怎麼了?」見漂撇學長和平時一樣大而化之,岩仔略微安心。「簡直像上演過全武行一樣……」

「我和岩仔並沒打架。」

「那是怎麼回事?我話說在前頭,不要胡扯那些兩個人同時跌倒之類的爛謊話。」

「唉!其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有點難以啟齒。」

當然,漂撇學長與他的話語完全相反,一點也不顯得難以啟齒。

「我們是單方面被修理。」

「意思是你們挨揍?誰打的?」

「山田一郎。」

「啊?」

高千皺起眉頭,像是有腐敗的臭氣突然撲鼻而來似的,漂撇學長舉出的名字實在是太像假名了;然而,世上真的有叫這名字的人存在。

「喂!小漂,你該不會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我連名片都拿了,你看!」

「名片?被修理一頓,還拿對方的名片?」

漂撇學長展示印有『格蘭地股份有限公司財務科長山田一郎』的名片,岩仔歪著腦袋端詳一陣後,便低聲叫道:

「咦?這間格蘭地公司,該不會就是那間吧?之前鬧得很大的『整頓業者』……」

「整頓業者?那是做什麼的?」

「不,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專門替經營不善的公司接受財務工作……」

「然後呢?幫忙重建垮掉的公司嗎?」

「才不是,正好相反,是亂開空頭支票,計畫性破產。當然,他們會事先安排經營者潛逃,藉此大撈一筆。」

「什麼跟什麼?簡直是欺詐嘛!」

「當然是欺詐,票據欺詐。」

「做這種事也不會被抓嗎?」

「我也不太清楚,我想,他們應該是鑽法律漏洞,讓債權人無法追究他們的責任吧!只要推說大量的空頭支票是落跑的老闆要他們開的,警方也拿他們沒轍啊!」

「畢竟有民事不介入原則嘛——原來如此,是干『那一行』的人啊!」漂撇學長悠哉地撓著鼻頭,彷彿事不關己;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傷口,痛得皺起眉頭。「我還以為是一般的上班族咧!還想說怎麼那麼厲害,年紀輕輕就當上課長。」

「不是佩服的時候吧?」

高千與漂撇學長相反,顯得越來越焦躁,表情彷彿恨不得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簡單來說,小漂與匠仔被流氓扁了一頓?」

「不,這種的應該不算流氓吧?行動原理和基本的職業形態不太一樣。說歸說,我也不太清楚啦!」

「是不是不重要,」高千就想敲門一樣,以手指關節的突出部分緩緩地敲擊桌面。對於漂撇學長的窩囊,她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快把事情說清楚!」

雖然重要的調查報告因而挪後,但照目前的情況看來,若是不說明漂撇學長和我碰上前述山田一郎氏的原委,會議恐怕無法進行。

無可奈何,我就略微說明一下事情的經過吧!

事情發生在今天下午,漂撇學長和我決定在今晚會議之前順便調查一下宮下學長之事,因此前往『安槻宅第』。當然,我們很清楚宮下學長人已經搬走,不在這座廳廚合拼式公寓中。即使漂撇學長再怎麼掌握學弟學妹們的動向,既然法律沒規定要搬家得先向他報告,那麼宮下學長擅自搬離,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只不過,宮下學長一反自己的說法沒回老家,他的爸媽又因聯絡不上兒子而擔心,這下情況可就不同了。雖然我猜想應該只是本人臨時改變主意又忘了聯絡老家,但站在我們的立場,至少該知道一下他的新住址,比較安心。

如此這般,漂撇學長和我便一道造訪位於『安槻宅第』一樓的管理員室,打聽消息。

結果,我們得知宮下學長是在七月十一日搬走的;這可說是相當不容忽視的事實。

因為我們是在七月十五日以小閨餞別會的名義一起喝酒的,距他搬家只過了四天;為何這個剛出爐的新聞沒成為當時的話題?明明是絕佳的下酒菜啊!

當然,假如只有那一晚,還可說是宮下學長一時疏忽,忘了提及;但之後校園裡的朋友、甚至他老家的父母都未聽聞他搬家之事,教人很難相信這是無心之舉。

「……到底怎麼回事啊?」管理員遺憾地表示宮下學長並未告知他搬到何處;漂撇學長向他道謝並告辭後,歪著腦袋說道:「活像是宮下那小子不願讓人知道他搬家嘛!」

「不是像,我覺得事實就是這樣。」

「但又是為了什麼?」

「誰曉得?」

「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簡直就像趁夜落跑嘛……難道……?」

「難道什麼?」

「難道宮下那小子向地下錢莊借了一大筆錢,還不出來……」

「我沒經驗,不清楚;但要借那種錢,不是要拿出身份證明文件才行嗎?比如駕駛執照或保險證之類的。假如是這樣,這些文件上都記在了戶籍住址,光是退掉租屋逃跑,好像沒什麼意義。」

「唔……而且還需要連帶保證人什麼的吧!不,其實這些我也不太懂。」

漂撇學長的口氣難得如此缺乏自信,看來他似乎完全沒有向金融業者借錢的經驗;因為他的拿手絕活是以贊助為名義向學弟學妹們拐錢。

「也對啦!要是他捅出這種簍子,他的爸媽怎麼可能完全不知情?應該不是連夜逃債吧!」

「那會是什麼?」

「唔……會是什麼呢?」

離去前,我們再次爬上樓梯,前往305室;那裡已經住進了新住戶,嵌著鐵欄杆的窗戶上掛著新的窗帘。當然,即使少了窗帘、看得見內部,應該也沒有任何幫助。

「這個姓氏還真罕見,」漂撇學長一臉狐疑地看著305室門牌下鑲嵌著的『梧月晦』名牌。「這到底要怎麼念?」

「HINASHI(註:音同日文的高利貸)吧!」

「……匠仔,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懂,所以就隨便亂說?」

「我記得是這樣念沒錯,不過……被你這麼一說,又不確定起來了。」

「郵差也真辛苦,這種姓氏要是不標註一下——嗯?慢著。」

漂撇學長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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