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RE]incarnation 四章☆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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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淵與其黨羽原本潛藏在隅田川邊的老舊民房,如今這棟民房已幾近全毀。

儘管沒有必要破壞到這種地步,不過這是北斗在最後的最後「無法控制力道」導致的結果。無人喪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當時已經逮捕敵人,他們好不容易才將動彈不得的人們急忙帶到屋外。老實說,比起單方面的戰鬥,脫逃的過程更讓他們冷汗直流。

「那頭龍真的是你的式神嗎?」

「東京沒有野生的龍吧?」

「它的教養不好。」

「它只是調皮了一點。」

「所以我才說它的『教養不好』。」

佐月沉著臉說了之後,夜光聳聳肩,一點反省的意思也沒有。

「它會遵從我的指示,雖然做法不是很妥當。」

「我知道了,是飼主的問題。你沒有下達恰當的指示,你果然需要儘早學會『常識』與『節制』。」

「中尉?對陰陽道宗家說這種話,不會太失禮了嗎?」

「住嘴。」

佐月自暴自棄地說,接著掏出香菸點燃。煙霧隨河風搖曳,融入晚夏的夜幕。

夜光與佐月站在坍塌的民房內,瓦礫散落一地,斷裂的柱子與木板堆疊在一起。這裡原本是兩層樓的建築物,但是二樓全毀,一樓面向隅田川的牆壁也已經崩塌。在面向河側大鬧的北斗採取由上方斜向「剷除」的攻擊方式。在兩人站立的前方,損毀的牆壁在河面載浮載沉。

由於設下了驅人的結界,沒有看熱鬧的人圍觀,但是可以聽見附近居民的喧鬧聲。畢竟忽然飛來一頭黃金的龍,而且在這個地方大鬧,自然會引起騷動。

出淵被捕縛的手下倒在馬路上。雖然已經派出式神向隆光報告,為謹慎起見,也派飛車丸緊急前往倉橋家宅邸。兩人留在這裡是為了維護現場不受破壞,再加上佐月也要求休息。佐月會堅決這麼要求,是因為他一步也不想移動了。

「居然要讓『這種人』當陰陽寮的老大,想到未來,我頭都痛了。」

「喂,我還沒說要接受吧?」

「你還在鬧脾氣嗎?夠了吧。」

「鬧脾氣是什麼意思,我一直強調的是──」

「夜光,『拒絕的理由』我已經聽膩了。」

佐月依然叼著菸,側眼打斷了夜光的話。夜光不悅地板起臉孔,但是沒有繼續反駁。

對岸的燈火在隅田川的河面搖曳。

黑暗中,佐月嘴裡叼著的香菸菸頭緩慢閃爍著靜謐的火光。

「……這麼說來,我剛才沒來得及問你。」

「什麼事?」

「你期望什麼樣的新咒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

夜光沒有回應。佐月沉默地看向他,顯得有些驚訝,因為夜光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夜光凝視著河川,「我──」語氣里充滿了熱情。

「如果可以打造新咒術,我想打造出一點也不特別──『普通的咒術』。」

佐月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錯愕地睜大雙眼。

「普通的咒術?……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理想是讓咒術普及於日常生活,希望咒術能在社會中變得『尋常』。」

「……等一下,那和我說過的讓眾人承認的咒術有什麼不同,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你的是軍事目的──為咒術附加『新的價值』。我的意思不是那樣,我想讓咒術變得『稀鬆平常』,不論誰在旁邊忽然吟誦,也不會遭到忌諱或是覺得驚恐,讓咒術者與咒術相關人士不再令人『害怕』。」

「……所以你才想打造出不特別的『普通咒術』嗎?」

「沒錯。我想讓咒術融入這個世界,可以做到這一點──與今後的世界共存的咒術,正是我期望的新咒術。」

夜光說完後不再開口,佐月輕輕嗯了一聲,默不吭聲地抽起了菸。

這時,夜光瞥向佐月。

「你要嘲笑我幼稚也沒關係。」

「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再說你那個樣子不是幼稚……應該說是青春吧?」

「什麼?」

夜光一臉詫異。佐月轉頭看向夜光,叼著菸的嘴角咧了開來。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意思吧,你想打造的是『我的式神不論何時何地,在什麼人面前都不用藏起狐狸耳朵與尾巴的世界』。」

「什……」夜光說不出話,「不、不對。」他急忙否認,但是連話也講不清楚。夜光這樣的反應讓佐月按捺不住笑了出來,嘴裡的香菸掉在地上,但他只是不以為意地大笑。

「喂喂,你那表情是怎麼回事,就算讓我說中了,也好歹掩飾一下吧。」

「啰、啰嗦,你笑得太誇張了!」

「我笑不關你的事吧?」

「你不是說不會笑我嗎!」

稚氣的對話讓佐月笑得更開心了,夜光則是滿臉通紅地怒吼。兩人的聲音愈來愈響亮,也愈來愈輕快。

飛車丸回來時,夜光與佐月正努力撲滅菸蒂引起的火災。飛車丸不明所以地問他們發生什麼事了,但是他們莫名意氣相投,紛紛掛起假笑,說得含糊其辭。

這件事絕對要向飛車丸保密。

這就是兩人最初的約定。

整個世界都在震蕩。

空氣低鳴,大地震動,靈脈劇烈波動。

然後是靈氣,在天壇循環的靈氣四處亂竄。

會出現這樣的現象一點也不奇怪,飛車丸倒抽了一口氣。身為天壇中心也是心臟的「他」如今氣得發抖,如此強大而且超越性的存在動了怒火。不論天地還是靈脈,都無法忽視這股激憤,因此與「他」的怒氣產生共鳴,變得狂暴。

這正是神怒。

「混帳!」

佐月咆哮、怒吼。光只是這樣,飛車丸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轟飛出去。驚人的靈氣在天壇肆虐。飛車丸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身體,在石台上踏穩雙腳。

──夜光大人!

夜光比飛車丸更靠近佐月,他單膝跪立,結成手印,耐住靈氣的風暴。

「佐月!」

他聲嘶力竭地喚著成為依代的佐月。

不過,主人的聲音不像傳到了對方耳里。佐月的雙眸燃燒著熾焰,視線始終直盯著西北方的天空,那是帝都持續遭到空襲的北方。甚至連現身的八瀨童子,也為主人的憤恨不由自主顫慄。

然後──

「竟敢如此對待我的同胞!」

從佐月全身噴發出的靈氣呈現爆炸性的膨脹。靈壓一口氣升高,飛車丸的意識變得模糊。在渺小的狐妖意識到死亡與消滅的瞬間,佐月朝西北方用力揮動手臂。

靈氣迸裂。

受到升高的靈壓推擠,濃密的靈氣結成塊後迸裂開來。

那個樣子宛如巨大的靈氣炮彈,直線往西北方發射。衝擊震開周圍的物體,途中還捲入了位於軌道上的護摩壇火焰,化為了火球,瞬間越過隅田川,消失在空中。

──唔!?

視力異於常人的狐妖拚命用眼睛追蹤,確認有十架以上的飛機在遠處的空中爆炸,不自覺瞠目結舌。

──從這個距離發動攻擊居然能造成這麼慘重的傷亡!

剛才那樣的攻擊根本算不上咒術,他只是「揮了下手臂」。

擊出的力道余勁使得石台的靈氣劇烈波動。法座全部倒塌,祭品消失無蹤。

然而,佐月的怒火依然沒有平息。遠方天空的飛行隊伍儘管亂了陣腳,卻始終沒有停止轟炸。佐月緊盯著眼前的光景,嘴裡念念有詞,氣得全身發抖。

八瀨童子們的身影再次消失,因為神命令他們退下。也就是說,這是打算親自下達神罰的神意。

「佐月!冷靜。別讓怒氣吞噬自己!」

夜光大喊。

夜光的聲音帶有強烈的咒力,那是由咒術使出的言靈。雖然是強大得連鬼也能束縛的咒,但在傳進佐月的耳朵之前,就已經被圍繞著他的厚實靈氣層瓦解,精巧的術式根本無用武之地。不論質量還是靈力的等級都有天壤之別,夜光拚命發出的言靈,佐月恐怕連注意都沒有注意到。

咚。

靈氣跳動,咚咚地鼓動著。

配合佐月高漲的怒氣,循環的每一處靈氣都在迸跳。循環變得凌亂,失去控制。不只是靈氣,護摩壇在暗夜燃燒的火焰或是噴發或是扭曲,或是染上了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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