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change:unchange 二章 未來與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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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同學復活……涼同學是這麼說的吧?而且春虎也平安無事?」

「對……雖然加上了『還算』這個但書……」

天馬點頭回應倉橋美代的確認。

早乙女涼打電話到天馬的手機,但是講沒兩句話就掛斷,使他們陷入完全不了解詳細情形的狀況。

施行『泰山府君祭』讓夏目復活,天馬等人目送著做出這個決定的春虎離開,因此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道夏目是不是「真的」復活,也不知道春虎現在處於「什麼樣的狀態」。

時間接近凌晨六點。

天馬等人此時在倉橋家位於目白的別館——一間老舊小巧的洋館客廳。除了倉橋塾長和天馬,現場還有阿刀冬兒、倉橋京子、大連寺鈴鹿以及倚在沙發上的天海大善。

震撼陰陽廳甚至是咒術界的一夜終於迎來天明,然而這不過是開端,事件並未結束,聚集在這裡的人們隱約有這樣的預感。

動蕩的夜晚結束了,只是咒術界接著迎來的說不定是更漫長的黑夜。

「……我知道了。總之我們現在在這裡討論春虎同學和夏目同學的事情也沒有結果,眼前最要緊的是我們自己還有今後的事情。」

室內的氣氛因為塾長這句話頓時變得緊繃。

昨天晚上,塾生們做了什麼事,看見什麼情形,都已經由天馬轉告塾長,塾長似乎也從遭到囚禁的天海那裡得知不少事情。事態危急,尤其在場眾人的敵人是陰陽廳高層,陰陽廳廳長倉橋源司。

「請問……塾長?倉橋廳長他真的……」

天馬戒慎恐懼地向塾長詢問。

倉橋源司為立足於現代咒術界頂點的重要人物,不隻身兼陰陽廳廳長與咒捜部部長、祓魔局局長等要職,本人也是擁有『陰陽一級』資格的國家一級陰陽師。他身為『十二神將』之首,外界譽他為「當代最偉大」的陰陽師。

除此之外,他也是陰陽道名門倉橋家的現任當家……也就是塾長的兒子,京子的父親,此時在場兩人的骨肉至親。

面對天馬的疑問,塾長默默點了頭。雖然早已有所覺悟,但祖母嚴肅的神情仍讓京子稍微扭曲了臉龐。

「……天海。」

塾長俐落地把視線轉向沙發上的天海。

天海為前咒搜部部長,在雙角會掃蕩行動後離奇失蹤——表面上看來是如此,事實上直到昨晚逃脫之前,他長時間被監禁在陰陽廳廳舍的地牢,疑似也有遭到拷問,身體狀況相當衰弱。雖有塾長幫忙緊急治療,但他還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行動,遭到燒灼的喉嚨也發不出聲音。尤其為了封住使用甲級咒術的能力,他的咒力如今處於完全斷絕的狀態。

不過,他銳利而且敏銳的目光依然健在。

接收塾長視線的天海身體依然陷在沙發里,輕收下顎表示同意。

接著,一隻蜘蛛敏捷地爬上他的肩膀。那是只和半截拇指差不多大小的藍色蜘蛛,天海的式神『詭蛛』。

這式神是天馬已逝母親的試作品,擁有兩大優點。一是可吸收周圍靈氣,自行實體化,另一點是只要在一開始將術式設定完成,之後不需要使用咒力也能操作。

原本這就是為了讓不能使用咒術的一般人也能使役而設計出來的式神,因此天海在咒力遭到完全封鎖之後也有辦法使用。昨天晚上,天海就是驅使這種式神引導遭到拘留的春虎,以及入侵廳舍的天馬。兩隻『詭蛛』中的其中一隻遭到破壞,跟在天馬身旁的另一隻則是和他一起成功逃了出來。

『很遺憾,廳長和這件事也有關係。』

爬上天海肩膀的『詭蛛』發出了天海的聲音。

「奇怪?」天馬睜大了眼睛。『詭蛛』可以與術者共享視覺與聽覺,但是沒有發聲的功能。實際上之前在引導天馬的時候,它從未發出過聲音。

「那是我的咒術。」這時,塾長代替天海解釋。「因為有些事情必須問他,不過這只是暫時覆蓋上去,勉強加入式符的術式裡面——」

「這些事可以之後再解釋,美代。」

肩上的『詭蛛』再次響起天海的聲音,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集中在天海身上。

「關於剛才的問題,遺憾的是事實正是如此。我聽過本人親口證實,絕對不會有錯。倉橋源司——他正是過去在背後操縱雙角會,兩度引起靈災的幕後黑手,相馬那一派也和他有勾結。」

聽見天海斬釘截鐵地這麼斷言,天馬等塾生紛紛發出哀號聲。

「目的呢?是為了促使夜光復活嗎?」

提出這個疑問的是冬兒。

他的神情冷靜,雙眸如冰一般冷冽而且透徹。隔了一拍之後,「那也不一定。」天海給了這樣的回答。

『搶奪「鴉羽」可以視為他們積極促使夜光復活的表現,不過要說那是不是他們的目的,還不能妄自斷定,說不定他們這麼做是為了相馬家千金的個人期望。事實上,在幫助陰陽廳擴大許可權之後,夜光信徒組成的雙角會就被踢到一邊了。』

『只是——』天海又慎重地繼續往下說:

『從土御門分家的兒子——不對,正確來說是本家的兒子。總之從叫春虎的那個小子的話里聽來,他們的目的是「繼承夜光的遺志」……可惜最關鍵的「遺志」不知道指的是什麼。不能妄加揣測,現階段還不知道廳長究竟有什麼企圖。』

接著,天海朝冬兒露出了猖狂的笑容。

『我之前告訴過你吧?這世界的大人個個是狡猾的狠角色,倉橋源司更是個中翹楚,要看穿他的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不是件簡單的事。』

冬兒聽著天海這話,無聲地點了下頭。儘管強勢又有自信,但冬兒絕不是個莽撞或愚蠢的人。他從客觀的角度判斷,明白敵人遠比自己還要厲害。

「……『那個人』當然也是一夥的吧?」

這回輪到鈴鹿發問。

她的神情僵硬,「血親」牽扯在這件事裡面的不只是塾長與京子。鈴鹿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她死去的父親,大連寺至道。以『導師』這別名聞名的『十二神將』,靈災恐怖攻擊『上已大祓』的主謀,也是過去被視為雙角會首領的人物。

回答這問題的不是天海,而是冬兒。

「啊啊,沒錯。我還沒說過這件事,在我闖進廳長室的時候,他也在那裡。嚴格說來,他是以相馬多軌子的式神夜叉丸的身分復活,既然相馬多軌子和廳長聯手,他們自然是一丘之貉。」

冬兒這麼一說,鈴鹿稍微低下頭,咬緊了唇。

鈴鹿同樣為國家一級陰陽師,而她能年紀輕輕就取得『陰陽一級』的資格,全是因為接受父親的咒術實驗,強化了靈力。對於玩弄自己和死去哥哥的父親,鈴鹿心裡懷有極深的敵意。

『……現在回想起來,廳長和大連寺是在同時進入陰陽廳,或許兩人從大連寺生前就有勾結,而且還是從很久……以前就……』

忽然間,『詭蛛』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猛然停了下來。「天海!」塾長臉色鐵青,一旁的京子連忙趕上前去。

天海癱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讓京子扶住身體後,他慢吞吞地睜開眼皮,嘴角浮現虛弱的苦笑。

『……抱歉,一不小心恍神了……』

「您、您別逞強,目前最要緊的是休養——」

儘管使役『詭蛛』不需要使用咒力,但老邁的身體里畢竟累積了過多的傷害與疲勞。就算經過塾長的咒術治療,天海還是一樣處於極為虛弱的狀態。

然而,『別逞強?這話可不對哦,京子。』天海對著擔心的京子笑說。雖然給人虛弱的印象,臉上露出的卻是駭人的笑容。

『我就趁這時候把話說清楚吧,今後你可不能輕易把這種「天真的判斷」說出口。這種擔心是只有受「大人」保護的「小孩」可以做的事……不只是京子,其他人也聽清楚了。』

天海的視線逐一捕捉冬兒、鈴鹿以及天馬。老人衰弱而且勉強保持清醒的目光猶如流動的熔岩燒灼這些孩子,讓他們不敢動彈。

「聽好了,只要我還留著一口氣,你們就得盡量想辦法逼我逞強。這是『專業陰陽師』必須做出的專業判斷……當然……」

天海的神情忽然柔和了下來,不過聽見他接下來說出的話後,在場的孩子們反而忍不住全身顫抖。

「這也是要你們真的……打算和陰陽廳廳長為敵。」

冬兒、鈴鹿、天馬和京子無言以對。有人臉上失了血色,有人反而漲紅了臉。有人握緊拳頭,有人緊咬著牙。然而,現場沒有一個人移開視線。不管最後做出什麼選擇,他們必然逃避不了這些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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