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to The DarkSky 二章 夜之中

1

據說此為古老的「家規」。

生於分家者,要成為本家之人的式神。

「所以你是我的式神!」

不知到底是否理解「式神」的意思,本家的公子哥一副靠不住的樣子得意宣告道。不過,自己也同樣不明白「式神」的意思。因此向其詢問意思後,他立馬錶情苦惱,大傷腦筋。

「唔……算了。總之,你要來我家。只要聽從我所說的話就行了。相對的,我也會保護你。」

那約定,他確實守住了。若有人蔑視她,他必會維護她。她被欺負的話,他絕對會趕來幫忙。保護式神,是主人的責任。這麼說的他安慰低聲哭泣的自己,並一直與自己待在一起。一直守在身邊。

很高興。

這種快樂,她第一次知道。

自己也希望為他做點什麼。想要幫他。從心底這麼想。

然後那心情,最終升華為無所動搖的忠誠。通過奉獻己身所有,她的「人生」獲得了更進一步的光輝。

「怎麼回事!?」

土御門千鶴強烈的怒火,就好像自身帶有雷電之氣。

但是,她的怒火基本被絕望與哀傷,以及深深的後悔所填滿。

「小夏死了?別胡說八道了!這種——這種事!?」

拽住本家當家土御門泰純的前襟,千鶴毫不留情地往上扯。泰純也不顯示抵抗,甘願接受千鶴的怒火。

土御門鷹寬從背後將手放在千鶴的肩膀上,讓妻子冷靜。忽然間,拽住泰純的千鶴的手上,力氣脫落了。千鶴放開泰純,將臉埋進丈夫的胸膛開始哭泣。

「……果然。」

哭著嚷道。

「果然,不應該把『鴉羽』交出去。不管我們下場如何,都不該交出去……!」

千鶴的慟哭響徹胸膛,鷹寬神色嚴峻地摟住妻子的肩膀。

「確實嗎?」

他向泰純確認,泰純苦著臉點了點頭。

「星象消失了,不過——」

泰純還想說些什麼,但,「不」自我否定了。

「至少,我看不見。只能認為發生了什麼……。不,不對。夏目的性命確實殞落了。這恐怕毫無疑問。」

痛切之聲忍耐著刻身的自責。以式神身份侍奉的主人、兒時玩伴的舊友,他的痛苦也深深地傳給鷹寬。但鷹寬明白,客觀上那為單方面、自私的苦痛與自責。

當然,單方面自私的,並非只有泰純。千鶴也好,鷹寬自己也罷,均為同罪。本來的話,自己等人根本沒有像這樣假裝好人哀嘆的資格。

也許泰純打算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罪孽,但不會准許那種事。這終究為理應三人全體背負的罪孽。

「……夏目的事情知道了。那麼,春虎他?那小子現在是什麼情況?」

因丈夫的提問,哭泣的千鶴也如夢初醒地回過頭來。「不知道。」泰純不隱諱地說。

「陰陽廳增加了讀不了其星象的力量。恐怕是八瀨童子。看來相馬也完全從長期的潛伏之中脫離出來了。我們——晚了一步。」

泰純是優秀的「讀星」。然而,「讀星」的力量並非看透一切未來,萬能的預知能力。不如說,若是弄錯處理方式,便會因不準確的印象侵蝕自己的可能性,是把雙刃之劍。歸根到底,決定前進道路的是於那時刻自己作出的決斷。只能步步疊加。

「總而言之,去東京。兩人都做好準備。」

泰純如此指示,鷹寬則點了點頭。他們逃離陰陽廳的耳目,潛伏在東京之外的都市。畢竟,本家宅邸受到襲擊一事,就發生在前天的夜晚。沒能預料到動向會急劇至此種地步。即便現在朝東京出發,能否天明前到達也還是未知數。

許是察覺到鷹寬的擔憂,泰純一臉嚴峻地說道。

「春虎那有護衛,現在只能相信它了。」

2

祓魔局的本部,處在離陰陽廳稍有段距離的地方。

祓魔局雖是陰陽廳的內部部門,但作為組織的規模龐大,佔到陰陽廳全體的一半以上。而且,因其職務本身獨立性高,以運輸車與可動式護摩壇為首的裝備物品等,也與其他部門迥然相異。為此,不單單新宿支局與目黑支局,本部也建造了與陰陽廳相別的廳舍。

一輛車駛至此祓魔局本部。

駕駛員準備掉頭,但小個和服裝的年長婦人卻迫不及待地從后座下了車。是陰陽塾塾長倉橋美代。

也不關上車門,下車的塾長跑近局舍。像是已有過聯絡,等候的局員出迎並迅速帶路。

前往之地——意外的是——為聊天室。是用來休息的放鬆房間。據帶路局員所言,「訊問」已經結束,他們正在此待命。果然,當塾長一進入聊天室,就發現在寬敞空間的角落,垂頭坐於椅子上的孫女身影。

「祖母大人……!」

京子注意到祖母便站了起來。殘留在哭腫表情上的,悲痛的哀嘆。僅看到此,便感錐心之痛。坐在鄰旁椅子上的少年,也隨京子站了起來。是京子的同學天馬。他的表情也被染上絕望之色。

許是因為時間已晚,或是知曉來龍去脈後離開了,除去京子與天馬以外,寬敞的聊天室里只有一名女性局員。似是兩人的陪伴者。倉橋家——比起這,單純是對未成年人的關懷吧。塾長接近後,她起身行了一禮,替換地出去了。

「……京子同學,天馬同學。」

已聽聞了事情。湧上慚愧與悔恨、怒火與悲傷。但是,現在封住不成言語的情感,輕輕地打招呼。

京子旋即淚腺崩壞,頭垂向祖母的胸口。

「小夏她……小、小夏她……」

聲音錯亂,如喘氣般哭泣。對,是「小夏」。現在回想起來,最近孫女變得鬱鬱寡歡,也是自因目黑事件知曉夏目真身之後吧。聽說今天久違地現出了明快的樣子。也就是說,那定是兩人關係跨過了困難的證據。「小夏」這聽不習慣的稱呼,正訴說著此項事實。

然而,那之後事情竟變成這樣。

京子持續嗚咽,塾長輕輕摟住孫女的肩膀,將臉朝向另一位塾生。

「對不起,天馬同學。我來晚了。」

「……不。……那種事……」

「來此之前我已在一定程度上聽聞了事情。不過,冬兒同學與鈴鹿同學——以及春虎同學他們?沒有在一起嗎?」

「是……那三人仍在訊問中……」

天馬大概也並非正確把握現狀。畢竟,就在剛才,他自身也接受了訊問。

總之,為過於緊急、唐突且致命的事件。竟看漏變化至此種地步,難以置信。自己「讀星」的能力,看來已完全罄盡。哪怕是再早些有所自覺的話,可能就會是不一樣的結果。

不,目前還並非是陷入簡易自我批判的場合。在責備自身之前,必須先向留下來的塾生們伸出援手。

隨後——

「——這邊也結束了哦。」

說著出現在聊天室里的,是二十五歲之後的男子。

是種身著復古式夏威夷衫,下身破洞牛仔褲的野性風。只不過,表情一反常態的嚴峻,平常朝氣蓬勃的態度之下,滲透出戰時的銳氣。在悲慘的現場,含帶全身的強大靈氣更顯其之勇猛。

國家一級陰陽師,木暮禪次郎。他是隸屬於祓魔局的獨立祓魔官,也與京子等人有過照面。

然後,被他帶領的冬兒與鈴鹿也進入了聊天室。

望見兩人,天馬鬆了口氣。京子也總算停止哭泣,抬起頭來。

然而與之相對,另兩人的臉色卻並未放晴。冬兒一副險惡而頹廢的樣子,眼神發直。鈴鹿則臉色蒼白到似是不久就會失去意識。兩人均有如拔出的薄刃,給人一種危險而脆弱的印象。

塾長望過兩人,像是姑且確認到平安一事般點了點頭,

「禪次朗先生……」

「倉橋塾長,勞您尊駕萬分惶恐。」

對搭話的塾長,木暮恭敬地低下頭。他也是陰陽塾的畢業生。畢業、成為獨立祓魔官後的現在,也仍與塾長持續深交。

「能告訴我詳細的情況嗎?」

「是。……雖這麼說,實際上我也剛從新宿支局趕到這裡……」

木暮如此回答後,他越過肩膀轉頭看向跟從在後邊的冬兒與鈴鹿。

「我到達後雖然立即加入訊問,不過那時候已是兩人把大致的事情說完之後了。這之後不管問什麼,他們都默然以對,因此暫且由我這邊負責他們。」

「是這樣嗎,那給你添了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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