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to The DarkSky 一章 死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渦巻く伽藍(悠)

「咒術的真髓是『謊言』?

真是的。誠如您的風格。

不過,我並不如此認為。

『謊言』確為咒術之花,但花由根支撐。」

「相信之心。

若無此,不管怎樣的『謊言』均不會閃光。」                         ——飛車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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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沒有名字。

忌諱之子。邪靈附體。被如此蔑視,並隔離。自懂事起,即便他人不做說明,便已明白自己是這樣的存在。

不受他人關注,不被人愛,僅僅「存在」於那的每天。那將會反覆至自己死亡為止,毫無疑問地相信著。相信此即為自己的「人生」。

但是錯了。並非如此。

因為自己的人生充滿波瀾,不勝於也不劣於生於同一時代的任何人。

一切始於活潑精神的聲音。甩開下人闖進座敷牢,打開沉重門板,投來的少年之聲。

「你是我的式神?原來如此,很奇怪嘛,你。」

那正如射入深夜黑暗中的一束光芒。

在被夜之光照亮的瞬間,她的「人生」於真正意義上開始了。

——「……『北斗』一事……瞞著不說……騙了你,對不起……」

治癒符。

春虎緩過神來。到底在發什麼呆?磨磨蹭蹭個什麼勁?出血很嚴重。現在不立馬止住血的話。快點。馬上。現在馬上。

——「但是。已經,知……道了吧……」

治癒符的話身上有。防備自己失控,以及警戒夏目所遭遇到的鬼與監視宿舍的陰陽師們,和其他咒符一起攜帶著。對,有著必要與充分的量。

——「春虎君……」

摸索腰部的咒符盒,用指尖彈開盒子扣,同時抽出咒符——但是,完成不了一直以來的動作。指尖顫抖,不聽所言。旋即腦海被憤怒與焦躁所塗滿,甚至都變得不能呼吸。

——「我,喜歡你。」

冷靜。不對。趕緊。趕緊。無視未能順利動彈的手指,用整個手掌強制打開咒符盒。啪嚓,將收斂其中的咒符不做選擇地全部抓住。

——「……要是你死了,我就不……原諒你……」

「急急如律令!」

本應接近乾涸的力量,從不知何處流了過來。如止血般,將抓住的咒符束壓上傷口。

使用咒術的瞬間,籠於頭腦里的霧氣散去。抱在左腕的夏目,依舊閉目不動。制服的胸部至腹部處濕透。靠於手腕的重量鮮活,潤濕手的滑膩之熱,則暴露在外界空氣後急速轉冷凝固。

僅凝視夏目的身姿,心便如被挖了一塊。凍結血液的惡寒。忍住衝上喉嚨的吐意,揮開雜念專註於咒術。

從按壓的咒符之中,「探視」治癒符注入咒力。同時配合夏目的傷口,細緻地改寫咒符的術式。分秒必爭。將複數的治癒符一齊並列處理,效果最佳化。靈壓高至界限,以燒盡術式的勢頭灌入咒力。

然而,仍不足夠。

用咒術治癒重傷至此之人,當然是首次。但不知為何,腦內接連浮現出應做之事與必做之事。將自身靈氣添至夏目停滯的靈氣上,並強制讓其循環。將連環五行符增幅的咒力流向治癒符。接著式符。使用簡易式暫時填補缺損的身體組織。至此程度已是外科手術級別,但目前甚至連步驟都能夠理解。總之,能做的事全部做一遍。運用所有的手段,將夏目——必須將夏目取回來。

「——春——!」

感覺聽到頭上傳來某人的叫喊聲。可是,明明如此頭腦清晰,卻領會不了那句話的意思。

「春虎!掉——」

再度聽到人聲的下個瞬間,腳尖,接著雙膝,砰地傳來衝擊。立即護住夏目的身體。倒在堅硬的瀝青路上,終於明白了狀況——他們落至地面,著地了。對,自己直到剛才都飛於空中——並失控——不,現在必須專註夏目的治癒。

將夏目的身體橫放在水泥地上,如覆蓋她般持續施展咒術。止血,塞住傷口,修復破損的內臟。血液不足。頭腦里立刻浮現術式,嘴巴自顧自地詠唱起從未聽過的咒文。要恢複原初。無論如何。一個傷痕也不留下。絕對。

可惡。不知不覺中,口吐惡語。可惡,可惡,畜生,溢出怨言。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何做這種事情。到底。

是誰。

瞬間,感到思考對側從未有過的恐怖與絕望,春虎本能地否定一切。總之,不承認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不準有。必須取消,當沒發生過。

沒事的,將之拚命說給自己聽。治療很完美,夏目受傷的身體逐漸痊癒之事一目了然。再過一段時間的話,就能完好如初。

肉體將。

然而——

大聲吼叫。

從絡繹不絕湧上來的知識中,再搜尋下一步的咒術。讓停止的心臟跳動,讓萎縮著的肺部膨脹。使其蘇生。再一次,將夏目。

「……虎!」

怎麼能重蹈北斗的覆轍!如今的自己與那時的自已不同。北斗消失,目標當上陰陽師,跨越各種各樣的經歷,才有了現在的自己。應該能救到,救不了算什麼。將重要的夥伴,將尊貴的主人,將無可替代的青梅竹馬。

絕對救到,所以,還請,拜託了,還請……。

「春虎!」

被從後邊抓住了肩膀。

全身竦縮,與此同時,視野一端的某東西快速作出反應。

黑色的某樣東西,如同烏鴉的羽翼一樣——

「咕!?」

手搭上肩膀的冬兒被吹飛了。

揮開冬兒的——這麼做意圖保護「主人」的,不是其他,正是自己身穿的黑色外衣。似披風,似大衣,又似集烏鴉羽毛織成的外衣。「鴉羽」。下擺邊變形邊氣勢洶洶地飄滾。

冬兒立刻交叉雙腕抵禦「鴉羽」的自主攻擊。被大幅度撞飛,卻也勉強著陸在瀝青路上。多虧冬兒的反射神經,否則——或者,運氣不好沒維持著鬼化狀態的話,不會如此簡單就能了事。

就像夏目那時候一樣。

「……!?」

春虎扭曲臉面,反射性地脫下「鴉羽」並丟開。旋即,來自「鴉羽」的靈力斷絕,壯烈的憔悴感席捲全身。嘟嚕嘟嚕脈動的激情空轉,難以耐住負荷的神經如被燒盡般發生短路。

呼,身體內部的力量剝落,春虎癱坐在瀝青路上。

虛弱地將頭部轉向躺在旁邊的夏目。

存在於那的,並非夏目。

放置在那的,是包裹於血染制服中的,夏目的亡骸。

脫下「鴉羽」之後,土御門春虎如落去附身物般癱倒在地。確認到此,阿刀冬兒才總算解開警戒。

冬兒也激烈混亂著,不過,勉強抑制住動搖之心,首先確認狀況。

春虎著陸的地方是車道中央。雖然離煙花大會會場已有相當一段距離,但附近好像也被施以交通管制。只不過,相對於沒有車輛往來,卻有數位移動中的遊客因「發生什麼事」而停下腳步看著這邊。「……再封印。」冬兒小聲詠唱咒文,解開了自身的鬼化。

煙花大會的煙花仍舊持續綻放。點綴夜空的光彩漩渦。炸開消散的光源,使得周邊緩緩明滅。

在稍離冬兒的場所,還有大連寺鈴鹿的身影。與冬兒一起——以及,和夏目一起——追趕被「鴉羽」憑付,失控的春虎至此。雖降至地面,卻還沒從紙折式神上下來。一副失去血色的年幼表情,看著春虎——和躺在他面前的夏目,凍住不動。

想必腦內一片空白吧。這麼說的冬兒也無法置身事外。近似狂氣的破壞衝動,就站在冬兒的正背後,窺伺這邊的空隙。

但是,持續面對鬼的冬兒,學會了應對自暴自棄的方法。

半放棄思考,抹去感情,接近春虎。

春虎以魂不守舍的表情,癱坐在水泥地上。

直至方才的失控,讓他的靈力幾近枯涸。原本自在目黑支局與楔拔決戰以來,春虎就缺乏靈性安定。今日白天也曾失控,被「單臂之鬼」抑止。因被「鴉羽」憑依,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但是,現在的春虎就像夏目作出最後決斷時那樣,從讓人感到生命危險的界線處,稍回覆了些。冬兒單單確認此事實後,決定不考慮其餘的一切,將視線移離春虎。

然後,夏目。

靜靜接近,診斷脈搏,確認有無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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