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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涉谷站附近的這家咖啡店,是為了不錯過會合的時間。不過如今早就過了會合的時間,但夏目仍然不敢走出去。自收到了春虎來到東京、到了涉谷站的簡訊,都過了幾十分鐘了吧。越是確認越是焦躁,因此連時間都不敢看了。即便這樣,心臟也快要因緊張而破裂了。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又走進了洗手間,在鏡子前確認自己的樣子。
半年間已經完全看慣的陰陽塾的制服打扮。烏羽色的男生制服。男性的舉止應該已經相當熟練了。
但是,不論如何熟悉平時的生活,以男裝的樣子出現在春虎面前還是第一次。他早已聽說了『家規』的事,但實際上見到這樣的自己又會做何感想呢?此外,自己又該以怎樣的態度對待呢。雖然這幾天已經在腦海里模擬了數次,但時至今日仍然沒有找到答案。為什麼自己到了關鍵時刻如此軟弱呢。
不過,若僅是穿上男裝,夏目也不會如此緊張。還有另一個問題。
扎在自己的黑髮上的,粉色的絲帶。
「……」
注視著鏡中的絲帶,本以悸動的心跳似乎變得更加劇烈了。
北斗的式符——那張自己數次增改、配合咒術的進步不斷改良的式符暴露時,自己為什麼沒有當場坦白北斗的真實身份呢?不必解釋詳細的術式,為何自己若無其事的沒有告知重要的事項呢?即使責備過去的自己也於事無補,但當對自己當時的軟弱以及羞愧真是後悔到了極點。實際上,在之後的一陣子的確迎來了數個煩悶的不眠之夜。
但是……
不能再繼續逃避了。
這次一定要清楚的讓春虎明白。
春虎到底會作何表情呢。對隱藏在式神中的自己會有什麼看法?
說不定這樣反而會產生不融洽。生氣、被厭惡也有可能。好害怕。好不容易兩人的關係才得以改善,再次破壞的可能性讓自己害怕到混身顫抖。
不過……
果然不能再逃避了。而且,也逃不掉。
夏目緩緩的吐氣,吸氣,以深呼吸鎮定心神。
保持像北斗那樣的舉止就可以了。像那個時候一樣坦誠,直率。
於是,夏目終於下定決心,離開席位。付了錢,走出咖啡店。向車站走去。馬上就到要到約定會合的忠犬八公像了。
預感著命運的瞬間,但夏目仍然毫無畏懼的前進。
◎
根據天地預報,那天的降水概率為零,晴天會持續到晚上。
正是煙火大會的好日子。
「穿……浴衣,會很難堪吧。」
「也、也是呢。因為大家會一起去。」
陰陽塾男生宿舍的食堂。因為是休息時,所以沒有其他塾生的身影。只有春虎和夏目兩人無聊的打發時間。
掛在壁上的時鐘不久後就將指向正午。從窗戶射入的陽光已經將近垂直。從開著空調的食堂向窗外眺望,彷彿世界全被光線塗成了純白色。
「……但是,真是著急呢。沒想到昨天放學後夏目跑了出去……回來時卻提議明天一起去看煙花。這到底是怎樣的展開。」
春虎由衷的感嘆。說實話,他已經預想到了悲慘的結局。沒想到卻是煙花大會。這就是所謂的中了狐狸的迷惑吧。(註:俗語)
不過,雖然話的內容像是在發牢騷,但春慮的聲音卻十分明朗。總之,京子和夏目交談後稍微和好了。所謂心裡的石頭落地,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在和倉橋談話前,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什麼?畢竟昨天一整天都沒怎到見過面吧。到底說了些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你若這麼問的話……應該說是敞開胸襟么。」
「iongjin?」
「就是坦誠的交流。」
昨天也曾向她尋問過,但夏目完全沒有告知任何具體的內容。嘛,立場反過來的話,大概春虎也難以開口,所以沒有強行逼問。
當時雖然是在大友的激勵下,但以那種狀態下走到京子身邊,兩人坦誠的交談,最終努力達成了和解。這也相當了不起吧。若問自己能否做到同樣的中情,完全沒有自信。腦海中反而只能浮現出壯烈犧牲的場景。
「……夏目,真厲害呢。」
「唉?你、在說什麼?」
「呀,許多方面。」
不只是夏目。京子也很偉大。她知得夏目真身時受到的衝擊應該大到超乎春虎的想像。但京子最後仍然沒有逃避,與趕來的夏目正面交談。「開誠布公」說起來很簡單,但在那樣的狀態下道出真心話的確很需要勇氣吧。
雖然不知道這個詞是否恰當,
——兩個人都很「出色」呢。
不過說是好和了,似乎尚未恢複原狀,兩人之間還有留有一些芥蒂。只要看到夏目的樣子就能明白。昨天和京子談完回來後,夏目的態度一直有些生硬。雖然因商談順利以及同去看煙花的約定而表情明朗,但似乎又僅是如此。春虎越發的好奇兩個人到底聊了些什麼。
不過就算還留有一些疙瘩,夏目的表情明顯比昨天積極了。那麼,這樣就足夠了吧。從此往後,不是以男裝,而是真正的夏目和京子逐漸推進之間的關係就好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我了。
夏目完成了和京子的交談,和好。但春虎還未然。自兒時的那件事被擺到眼前,一步也沒有前進。在夏目和京子的關係之外,春虎和京子的關係還抱有其他的問題。
——但是,今天京子也會同來欣賞煙花。
就是說,京子會來見春虎。就在春虎猶豫不絕的時候,對方朝自己走來了一步——不對,是半步。那麼,自己也必須回應。
——好緊張。
「……吶,夏目。這邊的煙花大會也會是人山人海吧?說不定比周末的涉谷還要多。」
「怎、怎麼辦,我也是第一次,總……」
「但是,規模肯定比不了鄉下吧?我也是第一次在隅田川看。偶爾遠行的話最多也只到過秋葉原。」
「是、是這樣么。我還沒去過……」
春虎想要用雜談來轉移下注意力,但和夏目的對話卻總是合不上。實際上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有這樣的感覺。夏目的舉止生硬,而且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昨天到底和京子說了些什麼?
順帶一提,去看煙花大會實際上不是京子的提議,而是鈴鹿。雖然本人強烈的否認,但今天從早晨開始,集合場所啊、嚴禁遲到啊之類的簡訊就響個不停。
說起來,和鈴鹿第一次相遇也是在夏天的煙花大會上。
「……但是,去年的煙花祭上沒空欣賞煙花呢……」
鈴鹿突然的來訪,與咒搜官們的咒術戰。始料未及的firstkiss。濡濕在淚水中的衝擊性告白。那一夜的情景瞬間鮮明的復甦,春虎彷彿做起了白日夢。
對春虎來說,那天晚上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改變了人生的慌張夜晚。
「……真懷念呢。」
回顧一年,微微看向遠方,春虎發出了感慨。
隨後突然看向了坐在旁邊的夏目。
夏目——不知何——臉紅的注視著春虎。
不是稍微泛起紅暈的程度,而是紅到了脖子根。盯著春虎的眼眸很是濕潤,帶有熱意。春虎看到了這樣的夏目,不禁也停止了呼吸,臉紅起來。
「……怎、怎麼了,夏目?」
「你在問什麼?」
「呀,因為。」
「什麼?我也沒什麼特別的?」
「……這……這樣么?」
看到不知為何混身緊張的夏目,春虎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關於今天預定的隅田川煙花大會,冬兒正在網上調查所在地的情況。此外,同行的天馬以前似乎去過,所以大概不必擔心吧。
不過,
「……啊,對了。抱歉,夏目。拜託你別忘了帶大友老師給我做的咒符。」
春虎為防萬一提醒道,夏目終於回過神兒來。
「當然。現在也好好的帶著呢。」
說著,夏目從口袋裡取出了手制的咒符。在昨天放學後的模擬戰結束後,大友為春虎準備的咒符。
「春虎,你的靈氣還像以前那樣不安定么?」
「嗯,嘛。勉強能應付吧。這反而是不錯的訓練,關於靈氣的運用。」
「你這麼說的確很可靠……但是,現在這樣的狀態並不理想。請一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