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GIRL RETURN & days in nest I 三章 少女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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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廳裁定的更生程序中的一環,進入陰陽塾就讀三年。

起先聽到這件事時,如果說腦內沒有閃過那傢伙的臉孔……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其實這也怪不得自己,畢竟發生過那樣的事情。

事件結束後,由於忍不住在意,暗中收集了不少情報,從中得知那傢伙的目標是成為陰陽師,並且轉入陰陽塾。

因此一聽見這項處分,「又能見面了。」我在心中暗自想邁,遲早有一天會見到面。

而且——恐懼油然而生。

一想起那傢伙,想到又能見到他:心中便有各種情感交錯。厭煩、氣憤,該用這種手段耍他,還是用那種方式捉弄他呢?

——『閉嘴。』

回憶愈來愈清晰。

——『不許再多說一句話。』

回憶一蘇醒,冰冷瞬間在內心深處擴散。自己明明不在意也不氣惱,心情卻陰鬱沉重。

到底是怎麼了,有必要這麼耿耿於懷嗎?即使試圖說服自己,心情依然不見好轉。煩躁、不安、憤怒,連自己也覺得不解。

這種感覺果然是害怕。

自己原本在內心發誓要讓哥哥復活,為此苟活在這世上,不料這心愿慘遭破壞,堅定的信念也跟著動搖。正由於有如此自覺,內心一迷惘,便無法自持。

咒力遭到封印,『十二神將』的名號被剝奪,變回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鈴鹿驚恐。

打從頭一次見面,他就欺騙自己,他的力量弱小又試圖阻止、妨礙自己的計畫——最後反而救了自己一命。他身為敵人,卻救了自己這條無意殘存於世上的小命。

到頭來,只有哥哥和那傢伙能無私地面對自己。

在陰陽塾再見到他後,自己會有什麼樣的改變呢?還能堅持自己原本的模樣嗎?倒是自己早已失去生存意義,堅持原本的自己又有什麼意義?搞不懂。為了弄清楚這一點,自己才會進入陰陽塾,進入那個有他在的陰陽塾,這同時也是為了擁有「嶄新的自己」。

鈴鹿感到害怕。

但她完全沒有逃走的意思。

櫻樹不知為何彷佛在一夜之間花朵散落殆盡,新學期第二天一早,從男生宿舍走向塾舍這一蜷上的景色令春虎不勝唏噓。

「……沒想到剛開學第二天,到塾舍已經是這麼讓人憂鬱的一件事了。」春虎臉上不見昨天的雀躍,其實他昨天整晚徹夜難眠。

而且,睡不著的人不只是他。

「蠢虎,現在不是憂鬱的時候,你應該要比昨天更緊張。」夏目因為沒睡好,沒好氣地怒罵春虎,語氣較平常更為尖酸。

春虎轉過死氣沉沉的臉龐。

「……夏目。」

「怎麼了?」

「那副眼鏡實在太不自然了。」

「這是唯一的手段,我又有什麼辦法?我也不想戴眼鏡啊!」

今天早上,夏目戴上了一副鏡框特別粗的眼鏡。

昨天深夜,她跑到還沒打烊的眼鏡行,買來這副假眼鏡,打算用平常習慣戴隱形眼鏡,一不小心弄丟為由掩人耳目。由於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剪去一頭長髮,她只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變裝。

昨天春虎回到宿舍後,先是趕走那些跑來打聽流言真相的舊生,再向剛搬進宿舍的新生隨便打了聲招呼,最後把夏目和冬兒叫到自己的房間集合。他先是再次整理去年夏天那起事件的詳細經過,達成彼此共識,接著解釋自己在放學後與鈴鹿接觸的過程,藉此釐清問題,研擬對策。

他們一直討論到將近破曉,依然沒得出什麼妙計。

「對方精明得很,她既然已經盯上春虎,我們現在只能祈禱她不記得夏目的長相了。」冬兒邊說,邊忍住沒打呵欠。

夏目不由自主地垂下頭,嘟嚷說:「……都怪春虎太衝動了。」說完又連忙把滑下鼻樑的眼鏡往上推。「居然沒先經過討論,就擅自跑去找『神童』……而且還是自己一個人去!」

「昨天我不是為這件事道歉過很多次了嗎?」昨天一再遭到責罵的春虎回嘴,神情苦悶。

昨晚在房裡討論時,夏目最氣的其實是春虎直接跑去找鈴鹿。春虎倒是認為姑且不論之後的對願如何,與鈴鹿接觸這件事情本身並不是那麼差勁的判斷……

「話說回來,要不是我跑去找那傢伙,我們現在還搞不清楚她有沒有注意到你的真實身分,我說的沒錯吧?」

「用不著你去找她,我也知道她目前還沒看穿我的身分。」

「這倒也是,不過總是沒有確實證據嘛。我們現在知道那傢伙進入陰陽塾的理由,也知道她的咒力遭到封印,知不知道這些事情差別可大了,對吧,冬兒?」

「這些情報確實可以算是不小的收穫。」冬兒也就這一點給予肯定。「夏目偽裝了靈氣……只是對手是『十二神將』,之後又可能時常碰上,偽裝能不能成功實在很讓人懷疑。」

一般來說,人類的靈氣男女有別。個人之間的差距雖大,但基本上男性為陽氣,女性則為陰氣。

夏目在打扮成男性時,便是使用咒術將本身的靈氣轉換為陽氣。

與使役式式神和護法式式神訂下契約時——尤其是與強大的式神單獨立下契約時,男性由於身帶陽氣,通常會選擇帶有陰氣的式神,女性由於身帶陰氣,通常會選擇帶有陽氣的式神,其中當然也有例外。而即將由她繼任土御門家下一任當家這事一確定,她也同時繼承了土御門家的守護龍——北斗。

龍的靈氣屬陰,與本為女兒身的夏目衝突。夏目刻意與龍立約,讓本身的陰氣與龍的陰氣融合,製造出男性靈氣——陽氣。這是相當具原創性的咒術,出於夏目父親之手,夏目本身尚無力施展。她男扮女裝至今未曾被周圍的人——能視得靈氣的咒術者——識破,這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得到冬兒的同意後,「你瞧!冬兒也這麼說!」春虎叫說,把昨天解釋過的內容又重覆敘述了一遍。

「何況和那傢伙再聊一次之後,我搞清楚了很多事情。她的才能再優異,追根究柢不過是個小孩子。她確實狡猾,也和冬兒說的一樣非常精明,不過絕對不是個無可救藥的大壞蛋。」大友昨天說過的話依然殘留在春虎心中,可見那番話相當具有說服力。一想到鈴鹿和過去的夏目相像,他忍不住加強語氣。「雖然麻煩,要和她打交道的話,我還不至於完全沒轍。當然,我其實也沒辦法肯定,不過目前還是由我來應付她吧。」春虎試圖說服夏目,愈說愈激動,以為有過相同遭遇的夏目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問題被模糊了焦點——準確來說,春虎沒注意到自己「根本沒搞清楚問題所在」。

夏目不只沒被春虎的熱情打動,反而全身微微顫抖,怒氣沖沖地瞪視春虎。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是錯覺嗎?冬兒半眯著眼,搖了搖頭,像是在說——果真是頭螽虎。

「……為什麼……」

「咦?」

「……為什麼你老在幫她說話?」

「什麼?我沒有幫她說話啊?」

「……這麼說來,你在去年夏天也是這樣,不管我再三警告,你還是堅持自己能說服她……」夏目牢牢瞪視困惑的春虎,不知為何語氣憤恨。

「去年夏天……你從剛才開始就莫名其妙在說些什麼?」春虎反問,完全摸不著頭緒。夏目的視線往下一瞥,不再緊盯春虎的雙眼,轉而掃過春虎唇邊。

她抿緊粉唇,「……夠了!」低聲怒喝——嗓音聽起來有點低落——自顧自走在前頭,任烏黑秀髮翻飛。

微風輕拂,櫻花紛飛。

春虎其實並不生氣,只是不解,朝冬兒投去求助的目光。冬兒隔著頭巾搔了搔頭,面露難色。

「……看來那個小鬼是夏目的死穴。」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春虎臉色一沉,死黨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反正不能讓她看見夏目,只能由你來充當『神童』的對手……雖然只是盡量哄騙,能拖一天是一天。」

「這我知道。」

「目前只要能做到這點就夠了。」冬兒說,拍了拍春虎的背。「今天就先想辦法避免讓鈴鹿和夏目見面,以後該怎麼做——到時候再說吧。」

冬兒——不知為何神情像在鼓勵——朝春虎笑了笑。

櫻花花瓣隨風飛舞,無聲落在迷惘的式神頭頂。

2

不幸的是,事態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迫切。

「學長,早安!」

教室大門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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