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GIRL RETURN & days in nest I 二章 傳聞中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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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順道來看你羅——欸,別走啊,陣,別急著站起來嘛,那副厭惡的表情又是怎麼一回事?難得我來找你,你也稍微——啊,慢著,咦?奇怪?你要去——嘖,搞什麼鬼?等、等一下,等一下嘛!欸,陣?」

在塾舍大樓二樓,老師們所在的教職員辦公室內。不同於塾生們的教室,辦公室里平時總是散發出安靜沉穩的氣氛,但那個男人一走進來,辦公室內瞬間掀起陣陣私語。

然而,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那個男人的實力在國內可稱得上是出類拔萃,是位名聲響亮的陰陽師。

他年近三十,身上穿著年代久遠的飛行夾克和破舊牛仔褲,腳下不知為何踩著皮底草鞋。他打扮輕便,但絲毫不減英氣——由於他身上帶有活潑宛如頑童般的英氣,使他儘管目光異常銳利,卻不顯得威脅。

在依陰陽法規定考取『陰陽一級』資格的國家一級陰陽師,俗稱『十二神將』當中,他是被譽為祓魔局的後起新秀,鋒芒畢露的獨立祓魔官,木暮禪次朗。

另外,在木暮一走進辦公室便用力拉開椅子離開座位,一言不發又神情冷漠地走向門口的是和木暮類型完全相反的男子。他的年紀與木暮相仿,但和英氣煥發的木暮不同,顯得老成許多。皺巴巴的西裝搭配上皺巴巴的領帶,臉上戴著一副老氣的眼鏡,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他拿在右手中的短拐杖,以及露出長褲外頭的木製義足。

他是春虎等人的導師,大友陣。

老師們七嘴八舌討論,木暮似乎一點也沒注意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一個人大吵大鬧地追著大友。大友的背影透露出不耐,煩躁地離開辦公室。

「欸,陣,等一下嘛!」

「…………」

「到底是怎麼啦,別走那麼快嘛!」

「……啊啊,吵死人了,你就不能稍微安靜一點嗎?」

走到走廊上後,大友板著張臭臉,沒好氣地朝跟在身後的木暮念了兩句。他踩著叩叩作響的腳步聲在走廊上移動,一路走到樓梯附近,在確認四下無人後,終於重重嘆了一大口氣。他轉頭怒視肩膀後方。

「……你這傢伙老學不會見機行事。」

「我嗎?我做錯什麼事了?」

「不,算了,不要緊,反正現在再說這些也太遲了,那就再見啦。」

「欸欸欸,我們才剛見面你就要走了嗎?也不想想我們有多久沒見到面了。」

「上個月才剛見過吧。」

「咦?啊,這麼說來我們上個月才剛見過面耶。」

「好了,再見啦。」

「不不不,別那麼無情嘛。」

木暮苦笑纏著不放人,大友仰天長嘆一聲又轉向老友,背倚走廊牆壁。

陰陽塾里不起眼的老師和陰陽廳引以為傲的『十二神將』,這看在他人眼中或許是意外的組合,但兩人其實認識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大友和木暮同是陰陽塾出身——第三十六期生,而且不只陰陽塾,後來他們也同時進入陰陽廳。

只是,鮮少有人知道大友與木暮兩人同為國家一級陰陽師。大友在陰陽廳任職時,隸屬於咒術犯罪搜查部,因為職務需求隱瞞『十二神將』身分,活躍於地下咒術界。

大友與木暮一路走來雖在同一條路上,如今兩人的立場卻有天壤之別。

現在的大友不過是塾里一介平凡講師,之前的經歷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咒搜官。在塾里,只有倉橋塾長知道他真正的來歷,因此如果與廣為人知的『十二神將』過於親近,之後解釋起來只是徒增麻煩……可惜木暮心思沒這麼縝密,完全不在意這些小細節。

「真受不了你這傢伙。」大友吊起單邊眼角,瞪視木暮。「聽說祓魔局現在忙得人仰馬翻,你怎麼還有空來這裡摸魚?」

「什麼摸魚,我來這裡是為了工作……不過形式上算有給薪的休假就是了……」

「噢噢,高薪菁英放有薪假,優雅地回母校參觀啊,真讓人羨慕死哩。」

「開什麼玩笑,我現在可是忙得要命,完全沒有時間休息,每天都忙著加班,等一下還得回分局一趟,向上頭提出報告。」

「這樣啊,那你還是快——」

「你別老是趕我走嘛。」

見到木暮厭煩地板起臉孔,大友忍不住苦笑哼了一聲。

事實上,祓魔局這一陣子忙得不可開交。在上個月那起事件中,由於犯罪集團擾亂都內靈脈,進行靈災恐怖攻擊,導致事件結束後,都內靈脈太亂,頻頻發生靈災。

陰陽廳祓魔局內——尤其是在第一線上進行靈災祓禊的祓魔官,除非是格外優秀的專業陰陽師否則無法勝任。專業陰陽師的人數原本就極為有限,此時更是大部分都處在超時工作的狀態下,因此交給一人可抵數批祓魔官部隊的獨立祓魔官——國家一級陰陽師的工作量更是繁重。

「我現在真的是忙得要死,難得有個寶貴的休息時間,為什麼你——!」

「好好,煩死了,我知道啦。能與獨立官共度寶貴的休息時間是我的榮幸,你就盡情放鬆吧,反正你總算可以從保母這個任務中解脫了。」

「咦?原來你都知道啦?」

「我大概知道,雖然有最低限度的『保障』,可是總不能從第一天就放任她為所欲為,所以才把你找來監視吧?」

「……嗯,大概就是這樣。」木暮搔了搔臉頰,答得支支吾吾。

其實,木暮今天會造訪陰陽塾,主要是為了「看守鈴鹿」。

大連寺鈴鹿為國家一級陰陽師,是通過『陰陽一級』測驗中最年輕的一位,可說是菁英中的菁英。由於年齡與外貌具話題性,常有媒體稱呼她為『神童』,進行專題報導。當然這是本人實力獲得普遍認同帶來的結果,另一方面陰陽廳也有心和用她的存在,提升陰陽廳——甚至是遭批評為封閉又排他的陰陽師整體形象。

然而去年夏天,她引發了一起重大事件。她鑽研被指定為禁咒的靈魂咒術,試圖執行『泰山府君祭』此一咒術儀式,亦即被斷定為導致東京如今靈災四起的禁咒。

值得慶幸的是,『泰山府君祭』尚未真正執行便在中途遭強制終止,但鈴鹿在執行儀式前,一再擊退大批前來追緝的咒搜官,其中有一次甚至是在廟會這種公眾場合。此外,調查中也發現,她在私下研究指定為禁咒的咒術,並且已經進入實驗階段。

外界看咒術界就像霧裡看花,因此來自一般社會的批判也特彆強烈。隸屬陰陽廳的專業陰陽師,而且還是個年輕——甚至可以說是年幼的菁英陰陽師惹出事端,這種事情一旦公諸於世,恐怕避免不了業界整體形象的敗壞。

陰陽廳高層於是決定採取苦肉計,以未成年為由不對外公開姓名,讓事件就此落幕。儘管少不了來自各方面的追究,也全被私下抹除,隱匿事實真相。

「……天海部長那時候可是吃了不少苦頭,滿嘴抱怨個不停。」

「那是他的工作,用不著管他。再說咒搜部要是能早點逮到人,事情也不會演變到那麼嚴重的局面,不能因為部長必須出面收拾殘局,就可以亂髮牢騷。」

這樣的處理方式——至少對陰陽廳而言——奏效,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起事件就已經完全為性人遺忘。不過,鈴鹿當然還是得受到陰陽廳懲處,至於陰陽廳給予的處分就是讓鈴鹿在這一天以特別生的身分,進入陰陽塾就讀。

「無限期吊銷『泰山府君祭』資格加上半年自肅,自肅期間結束後進入陰陽塾接受道德教育。」木暮聳了聳肩。「高層好像認為缺乏來自家庭環境的一般常識,是大連寺失控的最主要因素。不過她的確也沒受過正常義務教育就是了。」

「……在這個業界里,這種人還滿常見的吧。」

「在檯面上,現在這種傢伙可是很稀奇的呢。況且我也認同這樣的判斷,雖然說太寬容了點——畢竟大連寺與事件的關係沒有公開,嚴懲恐怕只會惹來不必要的猜疑。」

「……這樣啊。」

大友冷笑聽著木暮這一番話,冰冷又有些樂在其中的嗓音聽來不像是贊同老同學的意見。

兩人在陰陽塾里是同學,然而相對於在「陽光底下」活動的木暮,大友活躍在「黑暗面」,從進入陰陽廳任職開始,他對高層那些長官就沒什麼好印象。

木暮毫不在意,又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現在要是讓她進入一般學校就讀,只會惹出一堆麻煩,再說如果要監視……一旦發生事情,可以在『內部』解決的陰陽塾最適合讓她進行再教育,何況如果真的出事,還有你在這裡可以幫忙應付。」

木暮的樂觀發言讓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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