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章 深夜列車的屍體

長途列車在夜裡飛馳著。傍晚開始的小雨到了深夜還在從烏雲裡面落下來,從窗戶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偶爾地,咯鐺咯鐺聲以及顛簸的一整天,但是乘客們在列車運行中甚至都不覺得是負擔。

沒有集團就職的學生,乘客也沒有什麼關係。老婆婆,中年男子,以及,不知道有沒有從中學畢業的少年這樣的三人組。三個人在同一車廂裡面坐著氣氛就不太好,還故意離得遠遠的,哪裡會有什麼話可以說?每個人都離了一列座位。

穿著古風的老婆婆,膝蓋上墊著風呂敷坐著,端端正正的一絲不苟。卡其色外套下套著軍裝的中年男子,天生的性格一直在搜索什麼的樣子,年齡特有的不禮貌,毫無必要的大聲嚷嚷,少年只是附和。西裝裡面穿著背心可是沒有大人的樣子。不過說起來年齡還是小孩子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臉上浮現出曖昧的笑容。

少年的臉,乍一看來少女一樣細細的線條,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給人舒服的印象。剪得稍微有一點長的頭髮,女孩子一樣柔和纖細,稍微有些黑的濃濃的茶色。儘管那頭髮手指都能夠伸進去,中年男子的話還是要反著說。

「呃,你,十五歲嗎?那個小禿頭,戰爭糟透了。小鬼,知道戰爭嗎?」

中年男子,右手握緊報紙,一面拍打膝蓋一面發出很大的聲音,越來越大聲。中年男人肌肉發達,剪著短髮,臉頰上浮現著刀傷。按照他的話說,是戰爭中受傷的。

現在是昭和29年。漫長的戰爭結束了。

「因為戰爭的時候我還很小。事實上我不久前還一直呆在鄉下。」

少年說道。稍微有些大的嘆息聲。

「不,戰爭什麼的不再提了。天皇陛下都承認是人類了(註:二戰日本戰敗前,日本天皇一直宣稱自己是天照大神的後裔)。肚子都餓了。到東京有什麼工作嗎?」

有傷的中年男子抓著報紙,少年一邊指著報紙一邊回答。

「就是這個,工作的地方。報社。叫做《東京社會新聞》的。」

少年一點也不害羞地回答。有傷的中年男子看看自己手中的報紙又看看少年,大吃一驚。

「報社?是啊,禿頭小子,好好學吧。」

他的話是理所當然的。新聞社的工作是當紅的職業,薪水高,又有社會地位。對抗政治的腐敗,支持左翼就是報紙的機能,這是引導民眾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通過電話面試的時候。多虧了又很棒的特技!」

「特技是什麼?」

「馬術。現在在北海道,只有騎馬了。」

「這樣啊。日本的未來交到你這樣的小鬼手上一定會安泰的。我過去是步兵因此沒有騎過軍馬。」

刀疤的中年男子豪爽地笑起來。少年的臉紅了,手開始撓後腦勺。

戴著袖章列車員模樣的人,推開車廂連接處的門走了進來。

「上野站就要到了。請大家注意隨身行李。」

列車員用手壓低帽緣向乘客望去。

這時,鐵軌和車輪發出響聲,列車搖晃起來。同時,一度巨大的震動,那之後,斷斷續續地制動器合起來,又是幾度小的振動。

列車員貼著椅子的背,頭朝下腳朝上身體直接摔過去,乘客三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從座位的另外一邊露出手來,好像沒有受重傷的樣子。

列車完全停下來。

「怎麼啦?」

列車員,打開連接處的門,向駕駛室的方向一邊大叫一邊跑。

「真是的,車輪壓住什麼了!確認一下。」

駕駛員的聲音。

「是。呃,現在,車停在哪裡了?」

「看得見上野的月台。當務之急,讓乘客們安全下車。」

「是乘客們,請跟我來。」

列車員向著三個人走過來。右手從手套裡面掏出來。三個人拿出車票,列車員一一查看。

「到底壓住什麼了?人類?」

有傷的中年男人,一邊笑一邊說,立起像公司套裝筆的東西,手動把門打開。眼前是廣闊的黑暗。列車門的位置很高。下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地面。

「危險!」

列車員說道,主張自己先出去。從門邊到下面,先是用梯子探路,確定了落腳的地方,然後,飛身跳下去。

列車員幫著三人下了車,他在黑暗中沉著,側著走路。

「以前想過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嗎?」

手摸了摸臉上的傷,中年男子對少年說道。少年有一些迷惑的樣子,目光里充滿好奇心的樣子。

兩個人,跟著列車員的腳步踩在小石子上。不久,手電筒照到了什麼東西,列車員蹲下來查看然後「啊」了一聲。兩個人跟著彎下腰,列車員的視線停在前方。

手電筒照出的光圈裡面,一個男人的身體浮現在目前。就在鐵軌上面,一動也不動。

「死了嗎?」

中年男人說。

「死了。」

列車員回答。習慣了屍體的樣子。電筒晃了晃,順著身體從上到下照了照。屍體,穿著日本軍裝。不是這個的時代的稀奇的軍裝。複員軍人的流浪者之類的,臉不能確認了。頭向著鐵軌一邊,不像是摔倒的樣子。

列車員站起來,搖了搖手電筒,向著站台喊話。

「喂,『雞』!」

他們之間通用的是隱語。從站台眺望列車的站員,聽到這個立刻跑到警官的值班室。然後,當班的警官和夜班的站員還有不知道是些什麼人開始聚集過來。

「真是的,喂,走開,走開!」

四五十歲的警官來到現場,看熱鬧的傢伙紛紛散去。接著,叫來列車員,商量兩個人一起把屍體抬出來,就鑽到列車下面,一人保住一條腿。

「嗚噗。」

兩個人同時叫出聲來,噁心的氣味一次就夠讓兩個人鬆開手了。

「啊呀啊呀,沒用的傢伙!」

看到這一幕的刀疤的中年男子,朝兩個人走去,用手摸了摸屍體。他「嚯」一聲,然後三個人面面相覷一陣,一起用力,三個人把屍體拉了出來。

屍體沒有腦袋。所以,三個人感到震驚的還不止如此。屍體,乾巴巴的。沒有一點兒血。就跟木乃伊一樣。

「真是令人震驚。握起來輕飄飄的。」

列車員把自己那雙臭烘烘地手看了看。聽到這些,看熱鬧的傢伙們又靠了過來。深夜裡大量的人聚集起來。一個個手裡都拿著手電筒。那騷動使得周圍的住宅的燈光都亮了起來。鐵路旁巨大張開的櫻花樹,樹榦和樹葉都反射著光,在黑暗裡格外顯眼。

「滾開,這不是雜耍!」

警官對著這些好事之徒叫嚷。但是,看熱鬧的傢伙們圍在屍體周圍根本就沒有人手擋住他們。當班的只有他一個人。警官看到屍體被困在下面。

「畜生,這些傢伙,夜裡不睡覺跑出來幹嘛?剛剛聯絡過,應援不知道早上能不能到?」

「對啦,昨天的報紙有說。」

臉上有傷疤的中年男人,拿出報紙來。警官靠過來瞟了一眼。上面寫著「東京出現吸血鬼!」。

「吸血鬼?」

警官拿過報紙,用手電筒照著。全部都是完全沒有可信性的閑話紀實為主三流的八卦新聞。頭版是「巢鴨的監獄裡戰犯被吸干血而死紀實」。

「吸血鬼乾的嗎?」

列車員聽到這句。

「吸干血啊。」

突然,又有什麼聲音。出現的是,從看熱鬧的人群裡面探出來的老婆婆的臉。是那個在列車上的老婆婆。取下手中的浴衣包裹,最後拜了拜。

「怎麼了,老婆婆。這是鄉下的迷信嗎?」

列車員摘下帽子露出頭來,自己的臉色有些發紅。明明還是春天卻不可思議的熱。

「不是鄉下。是西方的。」

老婆婆回答說。手放到牙齒,然後繼續。

「有著英俊的人類的樣子,專門吸人血為生的妖怪!」

「所以,老婆婆。即使是在西方,那也只是傳說吧?」

那個少年不屑一顧。

「噢噢,就是這樣。就像這個將要到新聞社工作的禿頭小子說的那樣。一定不會錯。那麼這位老警官對屍體有什麼意見么?」

刀疤的中年男子把少年的手腕舉起來,讓圍觀的傢伙們看。少年的臉像女孩子一樣紅了,不好意思的樣子。

「呀,說道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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